第53章 开口即火(2/2)
田有福的罗盘碎片是在傍晚送到的。
送东西的是个挑山货的老头,他把个油布包往田小满手里一塞,说:山那头白胡子先生让我捎的,他说看完就烧了。
油布里裹着半块青铜罗盘,边角刻着细密的纹路。
附言只有两行:地脉火根,不在井底,在本身。
091所封的是,可成了新的根。
田小满抱着罗盘在祠堂坐了整夜。
油灯芯结了三次花,她才突然直起腰——名录的封皮上,不知何时浮现出模糊的碑纹。
她想起刘文远笔记里的话:锁魂碑,以血封,以言镇。原来名录根本不是什么记忆容器,是091所当年用童男之血铸的碑!
若无人记,碑上的血痕会淡,封印会松;若记太多,碑承不住,反而会变成新的疫。
所以要。她对着油灯呢喃,不是压着,是捧着,让记忆活过来。
认火仪式第三夜,月亮刚爬上祠堂飞檐。
田小满正欲收坛,忽觉后颈发凉——名录在识海里剧烈震动,炭笔地掉在地上,自动在纸页上写:容器空了,可根还在......它怕的不是火,是被人想起。
是李春花的残念!
田小满猛地站起身,石板缝里的光刺得她眯眼。
她终于明白:红莲疫根从来不是什么邪物,是那些被抹去名字的人,是孙小宝没说出口的爷爷别怕,是老周头没看成的电影,是所有被烧了、埋了、忘了的。
091所当年用童男血封井,却封不住人心头的怨。
孙小宝!她抓起炭笔冲向言碑,笔尖在中央石板上重重顿下,守夜人零号,死时七岁,没哭,只说爷爷别怕
笔落的刹那,全县的灯都亮了。
橘子灯、菜油灯、甚至灶膛里的余火,全像被风吹着,腾地窜起三寸高。
枯井里传来的一声,完整的残碑从井底浮上来,碑上的字闪着金光:以纯阳之血封之,以万民之言镇之。
有什么东西从井里飞出来。
田小满仰头,见一粒流萤绕着碑转了三圈,停在孙小宝三个字上。
她听见一声极轻的,像风掠过草尖,像小孩的叹息。
山巅上,田有福捏着最后半块罗盘。
他望着县城里连成片的灯火,突然笑出声,抬手把罗盘往石头上一磕。
青铜碎片溅进草丛,他拍了拍裤腿上的灰,喃喃道:这回,火真的活了。
晨雾是在后半夜漫进来的。
田小满站在言碑前,指尖抚过孙小宝三个字。
石面还带着夜里的凉,可她摸得到下面有东西在跳——不是火,是心跳,是万千个没被忘记的人,在石下,在名录里,在每一张投进话箱的纸条上,活着。
雾里传来脚步声,她回头,见赵铁柱抱着新刻的石板走过来,陈青山跟在后面,怀里的话箱又鼓了。
明儿该往石板上添新名字了。赵铁柱说。
今儿话箱又收了四百多份。陈青山笑。
田小满摸了摸心口,那里的烫意还在,比昨夜更烈。
她望着渐浓的晨雾,听见远处传来小栓子的喊:小满姐!
我奶奶让我送糖饼!
雾里的光越来越亮,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覆在孙小宝三个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