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井不渴的时候最凶(2/2)

“田文魁,盗命者,血偿三日。期满,牵连者共葬。”

张守义终于忍不住,带人冲进破庙。

田文魁坐在灯下,手里捏着一张黄符,嘴里念念有词。

他眼窝深陷,脸色发青,可眼神却亮得吓人。

“你爹不信命,所以死了。”张守义一把夺过符纸,“你也想步他后尘?”

“我只是想尽孝!”田文魁猛地抬头,声音嘶哑,“他为这井耗尽一生,死后连个全尸都没有!我替他认命,有什么错?!”

张守义冷笑:“认命是低头,不是抢命!你这是要让井替你爹活过来,让全村给你陪葬!”

他伸手去抓人,要绑回井边禁足。

可就在手碰到田文魁肩头的刹那——

一股无形之力猛地炸开,如井底吹来的阴风,张守义整个人被掀飞出去,撞在墙上,喉头一甜,差点吐血。

田文魁站在原地,符纸在他手中缓缓自燃,化作黑灰,飘向屋顶破洞。

他没动,可那股力量,不是他发的。

是井。

或者说,是井在护着他?还是……在等他?

张守义挣扎着爬起,怒火中烧,正要再上——

忽然,村外,传来一阵铜铃声。

叮……叮……叮……

不紧不慢,像是从山脊上飘来的,又像是贴着地皮爬过来的。

铃声一响,井口那洼黑血,猛地颤了一下。

铜铃声在村口停了。

陈二狗背着鼓囊囊的布包晃进来时,天光正压在山脊上,灰白的云像被谁撕过一道口子,漏不出太阳。

他穿着半旧的靛蓝布衫,脚蹬草鞋,肩头挂一串铜铃,走一步响一记,不急不缓,仿佛这死寂的村子是他走惯的野坟场。

张守义刚从墙上爬起,胸口闷得像压了块青石。

他抹了把嘴角的血,瞪着田文魁——那中医仍站在破庙中央,眼神空而亮,手里符纸烧尽,灰烬飘散如蝶。

方才那股力量来得诡异,不是术法,也不是气劲,倒像是地底有东西替他出头。

“这井饿了九十年,”陈二狗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现在不渴,是憋着要吐人。”

没人接话。

雷振邦蹲在井沿,手指还贴着井心石,眉心微跳。

他听得出这话里的分量——井不渴,不是安,是积怨已深,只等一个引子。

陈二狗没看任何人,径直走到井边,从布包里掏出一把灰褐色的香末,混着几缕发丝和指甲碎屑。

他手腕一抖,香灰洒向井口,嘴里念了句谁也听不懂的土咒。

火光忽地自燃,紫烟腾起,竟在空中凝成一只巴掌大的小手,五指弯曲如钩,直扑田文魁面门!

“啊——!”田文魁猛地后退,左脸已被划出三道血痕,血珠顺着颧骨往下淌。

他抬手去摸,指尖染红,整个人抖得像风里的纸人。

陈二狗收了笑,眼神冷下来:“井认‘真心’,不认‘孝心’。你爹早成了脉中一线,你再烧纸,也是喂怨。”

田文魁嘴唇哆嗦:“你……你懂什么?我爹一生为井测算,到头来七窍流黑血,魂都不全!我只是想让他回来,想让他安息……这也有罪?”

“有罪的是你不看真相。”陈二狗冷笑,“你以为井是神?是鬼?它只是个债台,记着谁欠命,谁逃命。你爹不信它,所以被吞了魂;你信它,却不信它的规矩——你这不是尽孝,是逼债!”

雷振邦缓缓起身,左臂血纹微动。

他盯着井心石上那行加深的血字:“田文魁,盗命者,血偿三日。期满,牵连者共葬。”

期限将至,井未动,却更静得吓人。

当夜,月隐云后。

雷振邦独自立于井边,袖中刀锋一划,一滴血坠落,直入干涸的井心。

血珠悬在石面之上,竟未散开,反而被那暗青石缓缓吸走,如同饮血。

片刻后,井底传来一声闷响,像是大地吞了口气。

井壁新字浮现,歪斜如刻刀剜出:“孝子不归,井口不开。”

与此同时,破庙内,田文魁蜷坐在床边,面前黄纸残灰忽地无风自燃,火光幽蓝,映得墙上倒影扭曲变形——那影中之人,赫然披着田有福生前那件罗盘道袍,胸前铜牌晃动,分明写着“守脉人”三字。

雷振邦站在井边,望着破庙方向,风穿村而过,吹不动他衣角。

他低声说:“不是井要吃人……是人,把井逼成了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