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碑不语,人自说(1/2)

荒丘之上,风声呜咽,像是无数亡魂在低语。

林小满站在那座丈余高的石碑前,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石碑通体漆黑,仿佛能将周遭的光线都吸进去,表面密密麻麻全是刻痕,每一个名字都代表着一个逝去的生命。

然而,这些名字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字迹僵硬,如同用钝刀硬生生劈砍而成,充满了错漏和扭曲。

“孙玉兰”被刻成了“孙玉兰氏”,一个“氏”字,便抹去了一个女人作为独立个体的全部过往,将她沦为某个男人的附属。

而另一个名字,“李春花”,更是被粗暴地省去了中间的“春”字,变成了“李花”。

一个鲜活热烈的名字,瞬间变得单薄而陌生。

林小满心中涌起一阵莫名的悲凉。

她伸出手,想用指腹去感受那些冰冷的刻痕,可当她的手靠近石碑时,一直被她握在掌心的那支炭笔忽然自行而动。

它挣脱了她的掌握,笔直地抵在了“孙玉兰氏”的那个“氏”字上。

她惊得倒退半步,死死盯着那支笔。

只见炭笔的笔尖,竟缓缓渗出一颗殷红的血珠。

血珠不大,却亮得刺眼,滴落的瞬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轻轻碰触到那个“氏”字。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坚硬的石刻仿佛遇上了滚烫烙铁的冰雪,那个“氏”字竟被血珠融化、抹去,不留一丝痕迹。

石碑上,清清楚楚地只剩下了三个字——孙玉兰。

一股寒流席卷了林小满的全身。

她终于明白了,这块碑不只是在记录死亡,它还在篡改、在扭曲,用一种恶毒的方式,抹杀着死者曾经存在过的真正印记。

夜色如墨,荒丘上的破庙成了林小满唯一的庇护所。

她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将炭笔紧紧抱在怀里,却怎么也无法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倦意袭来,她陷入了一场光怪陆离的噩梦。

梦里,她又回到了那座石碑前,只是碑下跪满了黑压压的人群,足有上千。

他们神情麻木,对着石碑虔诚叩拜。

一个阴冷、不辨男女的声音开始从碑身内传出,一个一个地念着碑上的名字。

每念到一个名字,跪在最前排的一个人影便会骤然僵直,然后在众人的注视下,无声地化作一捧飞灰,被风吹散。

“下一个,李花。”

阴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林小满在梦中惊恐地大喊:“不对!她叫李春花!她叫李春花!”

可没人听见她的声音。

那个叫“李花”的女人,就那样在绝望中化为了灰烬。

林小满猛地从梦中惊醒,冷汗湿透了衣背。

庙里一片漆黑,唯有月光从破洞的屋顶筛下几缕惨白。

她喘着粗气,下意识地回头看向身后的墙壁,瞳孔骤然收缩。

斑驳的泥墙上,不知何时竟浮现出无数个黑色的手印,大大小小,层层叠叠,每一只手都拼命地伸向同一个方向——石碑所在的方向。

那是在求救,也是在挣扎。

天色微亮,林小满几乎是逃一般地冲出了破庙。

晨曦的微光下,石碑依旧静立,仿佛昨夜的一切都只是她的幻觉。

可当她的目光落在碑座底部时,心又一次沉了下去。

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具枯骨,大半被埋在浮土之下,只有上半身露在外面。

那具枯骨的姿势极为怪异,它紧紧地扒着碑座,右手食指的骨节被磨得透亮,甚至能看到骨骼内部的空洞,仿佛生前一直在用手指疯狂地挖掘、抠挠着什么。

而它的左手,则死死地攥着一把早已锈迹斑斑的铁凿。

林小满缓缓蹲下身,心中的疑惑与恐惧交织。

她试探着伸出那支炭笔,用笔尖轻轻触碰了一下枯骨的手。

笔尖再次自行而动,带着她的手,在旁边一块相对平整的地面上,一笔一划地写了起来。

这一次,笔尖渗出的不再是血,而是一种近似灰尘的墨迹。

一行字清晰地出现:“赵铁山,守碑人,舌被割,因改名。”

原来是他。

林小满瞬间明白了。

这个叫赵铁山的人,是曾经的守碑人。

他发现了石碑的秘密,想要用铁凿修正那些被篡改的名字,却因此被割掉了舌头,最终惨死在这里。

他至死,都想把真相揭露出来。

一股怒意混杂着悲悯,在林小满胸中燃烧。

她不能让赵铁山的牺牲白费,更不能让那些被抹去真名的亡魂永世不得安宁。

她站起身,走到石碑旁,选了一块空地,将一块半人高的石头费力地立了起来,作为一块新的碑石。

她握紧炭笔,笔尖再次饮血,这一次,她蘸着自己的血,在那块新石上,一笔一划,无比郑重地刻下了“李春花”三个字。

她要将被扭曲的,重新扶正。

当最后一笔落下的刹那,旁边那座巨大的主碑,竟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如同被激怒的野兽从喉咙深处发出的低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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