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火里有字,谁在听?(1/2)

炭笔在周志国指间微微发烫,他猛地松开手,那截小小的木炭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在地图上滚出最后一段距离,精准地停在了“去”字的最后一捺上,纹丝不动。

窗外的风不知何时停了,调试室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老旧录音机里磁带转动的轻微嘶嘶声,像一条吐着信子的蛇。

与此同时,净水村那间昏暗的土屋里,空气凝重得如同实质。

赵桂兰躺在床上,高烧带来的潮红在她干瘪的脸颊上烧出两团不祥的印记。

她的呼吸时断时续,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撕裂般的痛苦,嘴里反复念叨着那句含混不清的话:“井口……不能封……不能封啊……”

守在床边的林小满一夜未眠,双眼熬得通红。

她端着水碗,用棉签蘸了水,小心翼翼地湿润着老人干裂的嘴唇。

就在这时,她看见了。

老人紧闭的唇缝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起初她以为是错觉,是烛火摇曳投下的阴影。

但她凑近了看,心脏骤然一缩。

那不是阴影,而是一条条比发丝还细的黑色丝线,正从赵桂兰的唇肉里缓缓渗出,像有生命的墨色小虫,在她嘴角边无声地游走。

一股寒意从林小满的尾椎骨直冲头顶。

她下意识地想起了自己守夜人的身份,想起了那根从不离身的炭笔。

鬼使神差地,她从口袋里摸出那半截炭笔,颤抖着伸出手,用笔尖轻轻触碰了一下赵桂兰滚烫的额头。

就在炭笔接触皮肤的瞬间,赵桂兰那双紧闭的眼睛猛地睁开了。

那不是一个病人虚弱的睁眼,而是一种挣脱束缚的、充满惊恐与疯狂的弹开。

浑浊的眼球里布满了血丝,死死地锁定在林小满脸上。

她枯瘦如柴的手闪电般探出,一把攥住了林小满的手腕,力气大得骇人。

“那年……那年我给村里接生,一连七个,都是死婴!”赵桂兰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用指甲抠出来的,“第八个……第八个不是我接生的!它是自己……自己从井里爬出来的!它浑身湿淋淋的,看着我……管我叫娘!”

话音未落,她头一歪,眼睛翻白,整个人彻底昏死过去,攥着林小满的手也随之松开。

林小满惊魂未定地缩回手,低头一看,自己的手腕上,赫然留下了一道清晰的炭痕——正是赵桂兰掌心沾染的炭灰印下的,一个歪歪扭扭的“木”字,是“林”字的偏旁。

田有福是踩着凌晨的露水,连夜从邻村赶来的。

他一进屋,就被那股盘踞不散的阴秽之气冲得皱起了眉头。

他没多问,径直走到床边,看了眼赵桂兰的症状,又瞥见她嘴角残留的黑色痕迹,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阴气入体,秽物攻心。”他从随身的布包里取出一张黄符,手指一捻,符纸无火自燃。

他口中念念有词,将燃烧的符纸在赵桂兰头顶绕了三圈,然后松开手。

那符纸并未飘落,而是在半空中迅速燃尽,一小撮灰烬却并未散开,反而诡异地在桌面上聚拢,凝成了四个清晰的小字:八井已崩。

田有福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立刻从布包最深处摸出一个陈旧的皮卷,小心翼翼地展开。

那是一幅手绘的《地脉镇魂图》,图上用朱砂描绘着山川河流的走势,九口古井如九颗钉子,环列其上,构成一个奇特的阵法。

而此刻,图中代表西北方位的那口井,已经被一团浸开的、仿佛血渍般的暗红色完全覆盖,变得模糊不清。

“坏了,全乱了。”田有福的声音里透着前所未有的凝重,“我早该想到,不止是净水村有井。邻县三镇,湖西两寨,自古以来,都有‘记名’的旧俗。所谓的守夜人,根本不是一个,而是一脉九支!”

县文化馆的档案室里,周志国正打着手电,在一堆故纸堆里疯狂翻找。

他终于从一个积满灰尘的木箱里,翻出了一本1960年编印的《民间谣谚辑录》。

书页早已泛黄发脆,他一页页翻过,忽然,一张对折的信纸从书中滑落。

是王德发的手记,笔迹潦草而急促:“某村夜半广播,无人操作,只念死者名,村民称之为‘记名会’。余随工作组下乡调查,未果。后查,系一女童所为,该女童每日子时手写名单投入广播站信箱。女童溺亡后,广播声仍不绝,名单亦每日更新。”

周志国拿着这本辑录和手记,找到了住在老干部活动中心后院的王德发。

老人早已耳背,正呆呆地坐在藤椅上晒太阳,两只耳朵里塞着厚厚的棉球。

见到周志国,他眼神涣散,只是一个劲地摆手,嘴里含混地喃喃自语:“别让我听见……听见了就得记……我记不住了,记不住了……”

周志国将那本辑录推到他面前,王德发浑浊的眼睛扫过书页,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哆嗦了一下。

他没有说话,只是颤抖着指向旁边桌上的一个旧日记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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