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名字是活人的债(2/2)
他突然抄起块炭,在焦黑的窑壁上划出歪歪扭扭的数字:091-甲-17,091-乙-33,一直到091-乙-59。
田小满的呼吸顿住——这些不是编号,是她在091所旧档案里见过的,疫情期间未及登记姓名的死者代称。他们用骨头镇网,吴德海的笑声像破风箱,可灰里的名字会爬,会爬......
东头话箱基座下,陈青山的铜铲磕到了硬物。
他蹲下来,用毛刷扫去浮土,露出半枚铜铃的棱角——这是他按吴德海的焚骨图埋的第一枚。
刚要起身,话箱突然发出一声,箱盖震得跳起三寸高,数十张泛黄的纸条往外涌,每张都写着歪歪扭扭的,墨迹还带着潮气,像刚从地底下渗出来的血。
广播站的监听室里,周志国的钢笔地掉在纸上。
扩音器里突然响起成片的哼唱,调子凄冷得像腊月里的风——那是他在091所医务室值夜时,常听见的催眠曲,用来安抚高烧说胡话的病人。
他颤抖着转动频率旋钮,纸页上的波形图渐渐清晰——那些锯齿状的波峰波谷,竟和井壁上的指痕完全吻合。
不是鬼在说话......他对着空气喃喃,喉结动了动,是记忆自己醒了。
月亮爬上祠堂老槐树时,田小满踩着满地碎纸条往回走。
她袖口里还揣着吴德海划的炭条,数字在布料上蹭出模糊的痕迹,像道没愈合的伤口。
东厢房的灯还亮着,她看见赵铁柱的影子在窗纸上晃动——他正把刘桂香给的粗纸一张张钉在墙上,每张都写着老李婆的孙女叫招娣王二婶的孙子抓了支笔。
陈青山的脚步声从巷口传来,他怀里抱着剩下的六枚铜铃,衣摆沾着新翻的土。
周志国跟在后面,腋下夹着记满波形图的本子,眼镜片上蒙着层薄汗。
田小满摸了摸腕上跳动的温度,推开祠堂大门。
风掀起供桌上的纸条,有张飘起来,落在她脚边——上面是刘桂香的字迹,歪歪扭扭却有力:说名不是仪式,是活着的人该背的债。
檐角的纸灯突然亮了。
这次不是暖黄,是炽白的光,像要把所有沉在灰里的名字都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