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谁还记得那朵红莲(2/2)
当最后一批人撤出第九井,身后的地面便彻底塌陷下去,形成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天坑。
红莲沟,这个在地图上都不存在的地方,连同它所有的秘密,都被大地吞噬。
幸存的人们在临时营地里喘息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很快被沉重的悲伤和更大的迷茫所取代。
刘志学拿着王干事临死前交给他的那份名单,与091保密所的内部档案进行比对,一个让他脊背发凉的事实浮现出来。
名单上,被标记为“守灯人”后裔的,足足有三十七人。
他们分布在全国各地,职业各不相同,有农民,有工人,有干部,甚至还有几位在科研领域小有成就的专家。
而091所的绝密档案中,这三十七人的名字赫然在列,他们的家族史,几代人的健康状况,都被秘密记录着。
最早的记录,甚至可以追溯到建国初期。
这场以“地方性未知病毒爆发”为名义的封锁行动,从一开始就是个幌子。
所谓的“疫情”,或许从未真正结束过,它只是以一种更隐秘、更古老的方式,潜伏在这片土地上,代代相传。
张守义默默地走到塌陷的天坑边缘。
他从怀里掏出一只小小的、已经洗得发白的红布鞋,那是他妹妹唯一的遗物。
他凝视着布鞋,仿佛能看到妹妹穿着它在田埂上奔跑的样子。
然后,他将布鞋轻轻放在地上,又从口袋里摸出雷建国的那块老式怀表,表盖在之前的战斗中已经摔坏,指针永远停留在凌晨三点。
他将两样东西并排放在一起,用手刨开冻土,将它们小心翼翼地掩埋。
没有墓碑,没有悼词,只有一片死寂。
刘志学看着他做完这一切,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对身边的爆破组组员下令:“把剩下的炸药全部用上,把这九口井……彻底给我填平。”
随着惊天动地的爆炸声,红莲沟残存的地表被彻底掀翻,山石滚落,将那九个曾经吞噬了无数生命的大洞彻底封死。
尘埃落定,一切似乎都结束了。
刘志学转过身,准备下令返程。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无意中扫过一片被爆炸的冲击波翻开的新雪。
雪地中,一朵小小的、血红色的莲花,正迎着刺骨的寒风,悄然绽放。
它没有根茎,就像是凭空从雪里长出来的一样。
更诡异的是,在那晶莹剔透、仿佛染着血的花瓣上,隐约映出了李春花那张天真无邪的笑脸,一闪而过。
刘志学的心猛地一沉,田有福临终前的话语在耳边回响:“记得埋了那朵花。”
他终究,还是没能埋掉它。
归途的路异常艰难。
军用卡车在积雪覆盖的山路上颠簸前行,车厢里一片沉寂,每个人都心事重重。
刘志学独自坐在驾驶室的副驾上,借着昏暗的灯光,翻开了田有福交给他的那本《借命续灯录》。
书页泛黄,纸质脆弱,里面记载着许多闻所未闻的秘法和禁忌,大多语焉不详。
当他翻到某一页时,指尖忽然感觉到一个硬物。
他小心翼翼地揭开粘连在一起的书页夹层,一张已经泛黄发脆的黑白照片掉了出来。
照片的背景似乎是一个叫“净水村”的村口,石碑上的字迹依稀可辨。
这是一张五六十年代风格的全家福,几十口人挤在一起,笑容淳朴。
刘志学的目光瞬间被定住了。
在前排,一个扎着羊角辫、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怀里抱着一个布娃娃,正对着镜头笑得无比灿烂。
那张脸,分明就是李春花。
而在她脚边,一个穿着旧式军装、身姿挺拔的年轻人,正局促地站着。
他的眉眼、鼻梁,甚至嘴角那抹腼腆的笑意,都与雷建国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刘志学猛地将照片翻过来,背面有一行用钢笔写下的、已经褪色的小字。
“守灯人,代代传,莫问归途。”
落款时间是,一九五九年,春。
刘志学缓缓合上了书,照片被他紧紧攥在手心。
他抬头望向车窗外,远处连绵的雪山在夜色中像一头沉睡的巨兽。
风声穿过车窗的缝隙,发出呜呜的声响,那声音里,似乎又夹杂着那首古老而诡异的童谣,轻得就像一声叹息,盘旋在无边的旷野上,久久不散。
车队继续前行,没有人注意到,天空不知何时已经阴沉得像一块铁板,风雪的味道,开始在空气中弥漫。
前方的路,似乎比他们想象的,要更加漫长和危险。
这片沉寂的雪原,仿佛正在屏息等待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