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火里有字,谁在听?(2/2)
周志国翻开日记,前面的内容都是些工作记录,可翻到最后一页,整张纸上赫然画着九口井,呈环形排列。
而在最中央的那口井的井沿上,站着一个用红色钢笔画出的小女孩,穿着一条红色的连衣裙,面目模糊。
夜色再次笼罩净水村。
林小满独自来到那口古井旁,赵桂兰的话和手腕上的炭痕像烙印一样挥之不去。
她看着自己白天用炭笔在井壁石台上重新描摹的名单,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
石壁上的炭痕,似乎在自行剥落。
她凑近细看,只见那些黑色的笔画正像干涸的泥块一样卷曲、脱落,露出下面更深一层的字迹。
那是一种完全不同的笔迹,年代也更久远。
她用手指轻轻一刮,又一层字迹显露出来。
一层又一层,像是这口井的历史年轮,几十年来,无数只不同的手,在这里写下过不同的名字。
在最深处,被岁月侵蚀得几乎无法辨认的地方,刻着一行细小的、入石三分的字:守夜人死,名即亡,井即枯。
原来,她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一种宿命般的悲凉与责任感同时涌上心头。
林小满拿出自己的炭笔,对着那些已经模糊的名字,一笔一划地重新描摹。
当她的笔尖触碰到石壁的刹那,平静的井水突然剧烈地翻涌起来,如同沸腾。
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水底缓缓上浮,最终漂在水面。
那是一面巴掌大的铜镜,边框早已锈迹斑斑。
林小满借着月光朝镜中看去,镜子里映出的,是她自己的脸。
可诡异的是,镜中的她身上穿着的却不是自己的粗布衣裳,而是一件民国时期的学生装。
随即,镜中影像一闪,她又换上了一身清代的短褂。
影像不断变换,九种不同年代的衣裳在她身上飞速更替,每换上一件,一个她从未听过的陌生名字就会从镜中幽幽地念出,回荡在井口。
第二天清晨,村里的大喇叭照常响起,播放着天气和村务通知,夹杂在其中的死亡名单也和往常一样,村民们并未察觉任何异样。
但在广播站的调试室里,周志国的脸色却比死人还白。
他将昨夜的广播录音反复回放,把音量调到最大。
终于,在名单播报完毕后那段看似空白的静默里,他捕捉到了一段极其微弱的杂音。
那不是人声,也不是电流声。
而是九种完全不同频率的、清脆又阴森的铃铛声,接连响起,每一种都只响一下。
他凭着对声音的敏感,颤抖着在纸上记下了这九种频率,又找出田有福那张《地脉镇魂图》的拓本一对照,心脏几乎停跳——那九种铃响的音频高低,竟与图上九口古井的方位完全对应!
他抓起笔,在县里的详细地图上标记出这九个点。
当最后一个点落下,九个点连成的形状,像一支箭矢,箭头所指的方向,是县志上从未标注过的一处深山区域——那里只有一片荒芜,传说中有一座早已坍塌的荒庙。
就在这时,一阵阴风毫无征兆地从紧闭的窗户缝隙里钻了进来,卷起了桌上的图纸。
周志国眼睁睁地看着那根被自己扔在地图上的炭笔,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推动着,在地图上缓缓滚动。
它越过山脉,越过河流,最终,停在了那个指向荒庙的箭矢尽头,笔尖轻轻抵在了旁边一个地名注释的“去”字边缘。
夜深了,林小满拖着灌了铅似的身体回到小屋。
赵桂兰的呼吸平稳了许多,但依旧昏睡不醒。
田有福、周志国、王德发……所有人的话,所有诡异的发现,像无数张网,将她牢牢困在中央。
九口井,九个守夜人,八井已崩,还有那镜中的九个自己。
她感觉自己的脑袋快要炸开了。
疲惫像潮水一样淹没了她,她趴在桌边,眼皮重得再也抬不起来。
在意识沉入黑暗的最后一刻,她仿佛听见了从地底深处传来的、水被煮沸的咕嘟声,一声接着一声,遥远而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