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笔未冷,灯未熄(1/2)

井水恢复了死寂,那九张一闪而过的面孔像是从未出现过,连同那一声惊动全县的叹息,一并沉入深不见底的黑暗里。

林小满手中的炭笔不再温热,变得和井边的石头一样冰冷。

她小小的身子在夜风里瑟瑟发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茫然,仿佛刚刚握笔写字的不是自己。

孙玉兰没有再问什么,她脱下自己的外衣,将林小满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却毫无焦点的眼睛。

她牵着孩子,沉默地走回村子,身后的陈青山、周志国和吴秀英三人,脸色比井沿上的青苔还要凝重。

夜已经深了,但谁都没有睡意。

在孙玉兰家昏黄的油灯下,四位村里的老人围坐着,桌子中央放着那支诡异的炭笔,和林小满那件被吴秀英拆开了内衬的红衣。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周志国,他使劲搓着被焊枪烫伤的虎口,那里的燎泡让他心里的慌乱有了一个可以集中的痛点。

“我反复对过了,”他声音沙哑,“小满在广播里念出的名字,不多不少,正好是五九年‘红莲疫’里头一批死的十七个人。顺序、名字里的生僻字,跟档案里我亲手誊抄的那一页,一模一样。那档案,全县就一份,锁在我的柜子里,三十年没人动过。”他说着,眼神不由自主地飘向角落里已经睡熟的林小-满,“她说……是梦里有人唱给她听的。”

“唱?”吴秀英的手指在红衣内衬那块熟悉的花布上摩挲着,指甲盖几乎要嵌进布料的纹理里,“什么人唱的调子,能把针线活也唱出来?”她将衣服翻过来,指着那个被悄然补好的衣角,线头处那个小小的“回魂结”在灯光下清晰可见。

“这是我给早夭的女儿缝寿衣时才用的结,一辈子,只对她用过。除了我,没人会。可这孩子……她是怎么学会的?”

陈青山干瘦的手指在桌上那几页残破的手抄本上轻轻敲击,发出沉闷的响声。

“‘守夜人非一人,乃九命轮回,每代以童女承血,以无名笔续命。’”他逐字逐句地念着,仿佛每个字都重若千斤,“井里映出的九张脸,应该就是前面八代的守夜人和……你。”他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孙玉兰。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到了孙玉兰身上。

她才是这一代的守夜人,是这一切的亲历者。

孙玉兰拿起那支炭笔,笔身光滑,看不出任何材质,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生命感。

她缓缓说道:“我接任守夜人的时候,我娘告诉我,守夜人的职责,就是用这支笔,在井边写下那些‘不该被忘记’的名字,用活人的记忆镇住井下的东西。一代传一代,从未出过差错。每一代守夜人老去之前,井里都会送出一个新的女孩,接替使命。”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桌上的红衣和手抄本,“但是,规矩里有两样东西,从未出现过。”

“第一,”她指向那本残卷,“我娘没提过什么‘九命轮回’,只说是代代相传,直到井水平息为止。这‘九命’之说,像是一个诅咒,一个定数。”

“第二,”她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寒意,“历代守夜人,都是在村里被抚养长大的孤女,身世清白,与过往的恩怨毫无瓜葛。可林小满……她不一样。”

她的目光落在了那件红衣上,尤其是内衬那块属于三十年前失踪的李春花的花布。

“李春花的名字,不该由她写出来。守夜人是记录者,不是局中人。一旦守夜人自身与井下的‘不该忘记者’产生了纠葛,规矩就破了。”

周志国倒吸一口凉气:“你的意思是……井里的东西,通过李春花这根线,缠上这个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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