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誉满京华,暗流汹涌(2/2)
室内重归寂静,只有灯花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映照着黑暗中涌动的杀机。
翌日,清晨。
喜来乐换上了一身御医的常服,虽仍是布衣,但质地与纹路已与寻常百姓不同,带着一股官家的气度。他在周道安的陪同下,乘坐马车,前往紫禁城。
这是他第一次正式踏入这座象征着天下权力核心的宫城。红墙黄瓦,殿宇巍峨,侍卫肃立,气氛庄严肃穆。行走其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无处不在的皇家威仪与森严等级。
在乾清宫外等候宣召时,喜来乐能感觉到周围太监、侍卫乃至一些匆匆走过的官员投来的目光。有好奇,有审视,有敬畏,自然也少不了隐藏在深处的嫉妒与冷漠。
“喜御医,不必紧张。”周道安低声安慰,“陛下对您赞赏有加,今日只是例行谢恩。”
喜来乐微微一笑,他并非紧张,只是在以医者的角度,观察着这皇宫的气象。在他【龙气感知】与医道灵觉下,这紫禁城上空,确实盘踞着一条庞大而凝实的紫金龙气,代表着国运,但这龙气之中,似乎也夹杂着一些不易察觉的沉疴与暮气,如同一个身体底子尚可,却已显疲态的病人。
“宣,御医喜来乐觐见——!”
内侍的唱喏声打断了喜来乐的思绪。他定了定神,与周道安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整了整衣冠,迈步踏入那象征着至高权力的大殿。
殿内金碧辉煌,嘉靖皇帝朱厚熜并未坐在龙椅上,而是身着道袍,盘坐于一个蒲团之上,面前香炉袅袅,似乎在修行。他面容清瘦,眼神深邃,带着一种长期居于上位和沉迷修玄所形成的独特气质。
“微臣喜来乐,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喜来乐依礼参拜。
“平身。”嘉靖皇帝的声音平和,却自带威压,“喜来乐,你抬起头来,让朕看看,是何等样人,能有如此通神医术,连那等邪祟妖物都能降服。”
喜来乐依言抬头,目光平静,不卑不亢地与皇帝对视。
嘉靖皇帝打量了他片刻,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见惯了臣子在他面前的敬畏与惶恐,似喜来乐这般目光清澈、气息平和者,实属罕见。“嗯,果然气度不凡。你救治王妃,擒拿妖逆,有功于社稷。朕赐你‘神医’之称,授你御医之职,你可满意?”
“陛下隆恩,微臣感激不尽。”喜来乐躬身道,“微臣本一介草泽郎中,所学不过济世活人之术,能得陛下信重,入太医院效力,是微臣之幸。定当竭尽所能,为陛下分忧,为百姓祛疾。”
“济世活人……”嘉靖皇帝轻轻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嘴角似乎泛起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好一个济世活人。朕听闻,你昨日在陈爱卿府上,又施展妙手,救回了他那侄女的性命,用的还是闻所未闻的‘移花接木’之术?”
消息传得真快!喜来乐心中明了,面上不动声色:“回陛下,陈姑娘乃被景王府邪气侵体,引发恶疾,微臣不得已,行险一搏,幸未辱命。”
“行险一搏……却能成功,这便是你的本事。”嘉靖皇帝话锋一转,忽然问道,“喜来乐,你既精于医道,可知这‘长生’二字,如何解?”
来了!喜来乐心中一凛。他知道,这才是今日召见的真正重点。嘉靖皇帝沉迷修道长生,已是举朝皆知。他如此看重自己,恐怕很大程度上,也是寄望于这“通神”的医术,能为其长生之梦增添筹码。
周道安在一旁听得手心冒汗,生怕喜来乐回答不当,触怒龙颜。
喜来乐略一沉吟,朗声答道:“回陛下,微臣浅见,医道所言‘长生’,非指肉体永存,乃是‘尽其天年,度百岁乃去’之意。《黄帝内经》有云:‘上古之人,其知道者,法于阴阳,和于术数,食饮有节,起居有常,不妄作劳,故能形与神俱,而尽终其天年,度百岁乃去。’此乃养生之道,亦是医道之本。至于服食丹药,羽化飞升……微臣医术浅薄,于此道并无涉猎,不敢妄言。”
他这番话,引经据典,阐明医家对长寿的理解,同时巧妙地划清了医术与丹道的界限,既未直接否定皇帝的追求,也坚守了医者的本分。
嘉靖皇帝听完,沉默了片刻,脸上看不出喜怒。良久,才缓缓道:“《黄帝内经》……确是医家宝典。喜来乐,你倒是谨守本分。罢了,你且先熟悉太医院事务。日后,朕或有倚重之处。”
“微臣遵旨。”喜来乐心中松了口气,知道这一关暂时算是过去了。
退出乾清宫,周道安抹了把额头的冷汗,低声道:“喜御医,方才可真吓死老夫了。陛下问及长生,乃是常事,太医院中多有迎合者,进献各类丹方……你能如此应对,已是极好。”
喜来乐淡淡道:“医者,当以实证为本。未知之事,不敢虚言。”
两人正行走间,迎面走来一位官员,身着仙鹤补子的一品官服,面色红润,气度雍容,正是当朝首辅徐阶。徐阶目光落在喜来乐身上,微微颔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这位便是新晋的喜神医吧?果然英雄出少年。救治王妃,揭破邪教,乃大功一件,本阁在此道贺了。”
“首辅大人谬赞,下官愧不敢当。”喜来乐躬身行礼。他能感觉到,这位权倾朝野的首辅,目光深邃,看似温和,实则内蕴乾坤,绝非易与之辈。
徐阶又与周道安寒暄两句,便含笑离去。
周道安低声道:“徐阁老似乎对您颇为关注。”
喜来乐默然。他知道,自己已不知不觉,踏入了这京城最复杂的权力漩涡之中。医术可以治病救人,但在这波谲云诡的朝堂之上,又该如何自处,如何践行医道?
回到太医院为他安排的独立小院,喜来乐还未坐定,便有访客登门。来的是一位面生的太医,自称姓吴,笑容可掬地送上一些笔墨纸砚作为贺礼,言语间多有奉承,但眼神闪烁,不时旁敲侧击,询问喜来乐的师承与擅长之术。
喜来乐心中明了,这是试探来了。他应付了几句,便以疲惫为由送客。
随后,又陆续来了几波人,有真心道贺的底层医士,也有明显带着打探意味的各方势力代表。喜来乐皆从容应对,不卑不亢,既不过分亲近,也不轻易得罪。
直到傍晚,才稍稍清净下来。
阿福一边整理着收到的贺礼,一边嘟囔道:“师父,这当官也太累了,见个人都要琢磨半天。”
王凌云则冷静道:“喜师如今名声大噪,又直入太医院,不知碍了多少人的眼,挡了多少人的路。今日之景象,只是开始。”
喜来乐站在窗前,望着庭院中渐起的暮色,缓缓道:“名利场,是非窝。然,我之本心,只在医道。任他风吹浪打,我自悬壶济世。若有人以医术相难,我便以医术破之;若有人以权谋相逼……”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锐芒,“我喜来乐,亦非任人拿捏之辈。”
他的医道,源于百姓,用于苍生。这太医院,这紫禁城,可以是平台,也可以是牢笼。如何在这其中,守住本心,践行大道,将是他接下来面临的最大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