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疫区对决,奇招制胜(1/2)

喜来乐那番关于“疫毒夹痧,内闭心包”的石破天惊论断,以及他所提出的包含桃仁、红花活血破瘀和安宫牛黄丸开窍醒神的重剂猛方,如同在沉闷压抑、被绝望笼罩的疫区投下了一颗巨石,瞬间激起了千层浪。不仅江南神医沈千秋勃然变色,连周围那些屏息凝神围观的各地医者、闻讯赶来的士绅、乃至负责维持秩序、面露焦灼的小吏,都忍不住交头接耳,议论声如同潮水般涌起,大多脸上写满了怀疑、震惊与不赞同。

“活血破瘀?这……这可是温病大忌啊!血得热则妄行,再用此等辛散走窜之品,岂不是火上浇油,要让病人七窍流血吗?”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医者连连顿足,痛心疾首。

“安宫牛黄丸!那是用于中风痰厥、热入心包的急救圣药,药性何其猛烈霸道!用在这等疫病垂危孩童身上,若是不对症,只怕顷刻间就能断了生机,回天乏术啊!”另一位中年医官面露骇然,连连摇头。

“这位喜神医,莫非是之前在王府顺风顺水,得了偌大名头,如今行事便如此肆无忌惮,视人命如草芥了?”有人窃窃私语,话语中带着质疑。

“沈老先生乃江南温病泰斗,执牛耳者,他的诊断岂会有错?这喜来乐未免太过狂妄,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沈千秋的拥趸们更是义愤填膺。

沈千秋被这番离经叛道的言论气得雪白胡须微微颤抖,他伸手指着喜来乐,手指因愤怒而有些哆嗦,声音因为激动而带着一丝尖锐和不敢置信:“黄口小儿,简直是一派胡言,信口雌黄!我温病之学,集前贤之大成,首重透邪外出,给邪气以出路!忌用滋腻敛邪,更忌辛温动血,此乃千古不易之理!你如今要用这桃仁、红花辛散走窜之品,是何道理?莫非是嫌这疫毒在体内肆虐得还不够,要将其搅动得更加猖獗,加速病人死亡吗?!还有那安宫牛黄丸,此童虽昏迷不醒,但细察其息,尚未完全断绝,岂能贸然用此等虎狼之药强行开窍?你这哪里是在救人,分明是在杀人!是拿病人的性命来印证你那套不知所谓的险怪理论!”

面对如同狂风暴雨般涌来的质疑和沈千秋义正辞严的斥责,喜来乐的神色却如同古井深潭,没有丝毫波澜。他的目光越过激动的沈千秋,缓缓扫过那些躺在草席上、奄奄一息、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形的病人,最终重新定格在沈千秋那因愤怒而涨红的脸上,声音不高,却异常沉稳、清晰,带着一种穿透喧嚣、直抵人心的力量:“沈老先生,诸位在场的同仁!医道之争,关乎理念,更关乎人命,空泛的口舌之争毫无意义。如今疫病如火,蔓延迅速,这些危重病人气息奄奄,命悬一线,他们等不起我们在这里无休止地辩论!”

他向前踏出一步,虽然年轻,但那挺拔的身姿和眼神中不容置疑的自信与悲悯,竟让在场许多人都下意识地安静了下来。“既然你我二人对此次时疫的病机诊断迥异,所提出的治疗方案更是南辕北辙,那么,何不让最简单、也最公正的东西来说话——那便是疗效!是病人身体最真实的反应!”

他目光灼灼,逼视着沈千秋,语气斩钉截铁,提出了那个让所有人心脏都为之一紧的赌约:“便依晚辈方才所言,我们各自在这疫区之中,挑选一名症状相似、病情同样危重、已然昏迷之患儿!我,喜来乐,便用我方才所言之活血开窍、大清气血之重剂救治!而沈老先生,您仍可用您那清热化湿、凉血解毒之经典方剂!我们以三个时辰为限,在此众目睽睽之下,观察两位患儿服药后的反应与变化!”

他略微停顿,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若三个时辰后,我救治之患儿病情无好转,甚至加重、不治!那便是我喜来乐学艺不精,妄断病情,害人性命!我当场便向沈老先生您磕头认错!并自此封存银针,关闭‘一笑堂’,永不再踏足医道一行!”

这话如同惊雷,震得所有人耳膜嗡嗡作响!封针闭馆,永不行医!这对于一个医者来说,无疑是自断前程,是比杀了他还要严厉的惩罚!人群中爆发出更大的哗然,谁都没想到喜来乐竟敢立下如此重誓!

然而,喜来乐的话还未说完,他目光如利剑般射向脸色已然大变的沈千秋,继续说道:“但是!若三个时辰后,我救治之患儿病情显着好转,生机重现!那么……”他一字一顿,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营地:“也请沈老先生,当众承认此次时疫病机之复杂深伏,非您那套单纯清热凉血之法可以解决!并且……依循古礼,献出你沈家祖传之《温病心得》手稿,交由晚辈参详,他日或可刊印流传,以供天下医者共同研讨,应对此类危急重症!沈老先生,您……可敢与我赌这一局?!”

赌约至此,已不再是简单的个人名誉之争,更是上升到了南北医道流派理念的正统之争,牵扯到了被视为不传之秘的祖传医书!赌注之重,关系之巨,让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现场陷入了一片死寂,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沈千秋身上,等待着他的回应。

沈千秋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胸口剧烈起伏,握着紫檀木拐杖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他纵横医界数十载,被誉为江南杏林魁首,门生故旧遍布朝野,何曾受过一个晚辈后生如此当众、如此不留情面的挑战?!这简直是将他毕生的骄傲与信念踩在脚下!然而,众目睽睽之下,无数双眼睛盯着,其中不乏他的弟子和江南一系的医者,他若是此刻退缩,不敢应战,岂不是等于承认自己心虚,承认自己的理论在如此危重病情面前可能无力?那他这“江南神医”的金字招牌,他沈家累世的声誉,都将毁于一旦!这比输掉赌约更让他无法接受!

“好!好!好一个喜来乐!好一个初生牛犊不怕虎!”沈千秋怒极反笑,连说了三个“好”字,笑声中充满了压抑的怒火与破釜沉舟的决绝,“老夫行医一生,遵循古训,活人无数,岂会惧你一个后辈小子的挑战?!老夫便与你赌这一局!倒要亲眼看看,你这离经叛道、近乎妖邪的治法,如何能在这阎王手中抢回人命!若是你输了,休怪老夫不容你在这医道之上立足,必将今日之事,公告天下,让你身败名裂!”

“一言为定!天地共鉴!”喜来乐毫不退缩,声音铿锵有力,如同金铁交鸣。

当下,在数百双眼睛的紧紧注视下,这场关乎声誉、理念与传承的惊世赌局正式展开。空气仿佛凝固,连风声都似乎静止。沈千秋与喜来乐各自走入病人之中,面色凝重地仔细甄别。沈千秋凭借其丰富经验,挑选的是一名约五六岁的男童,面色赤红如妆,浑身滚烫灼手,呼吸急促如同拉风箱,身上密布着鲜红色、较为饱满的斑丘疹,昏迷中不时伴有肢体轻微抽搐,正是温病热入气营、邪正相争激烈的典型表现。他认为此童病势虽重,但邪气尚在气营之间,未至血分,正适合他用清热凉血透疹之法。

而喜来乐,则径直走向了之前他重点检查过的那个病情更为诡异复杂的孩童。这孩子年纪更小,约三四岁,面色却不是鲜红,而是一种诡异的暗红带紫,触之虽也发热,但感觉更深沉,仿佛热量被闷在里面;他身上的皮疹颜色紫暗,甚至有些地方融合成片,按之不褪色,状如瘀斑;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牙关紧咬,嘴唇青紫,昏迷程度更深,对外界刺激几乎毫无反应,肢体僵直。喜来乐再次轻轻撬开他的嘴,只见舌质绛紫,舌苔焦黑干燥,如同被火烤过一般。在喜来乐敏锐的“望气术”感知中,这孩子体内那股疫毒之气不仅炽热,更带着一股阴寒凝滞的戾气,如同淤泥般死死缠塞于心脉周遭,形成了“内闭”的危局。选择这个更危重的孩子,也彰显了喜来乐对自身诊断和方药的绝对自信。

选定了病人,双方立刻行动起来。沈千秋那边,其弟子迅速按方抓来生石膏、知母、金银花、连翘、大青叶、赤芍、丹皮、藿香、佩兰、滑石、生甘草等药材,就在营地旁支起小炉,由沈千秋亲自监督,严谨地按照法度,先煎石膏,后下诸药,文火慢煎,力求药力纯和。药成,滤出清汁,色泽淡黄,药气清冽。由沈千秋亲手,小心翼翼地将药液给那选定的红疹男童喂服下去。

喜来乐这边,亦是争分夺秒。他吩咐阿福迅速备齐所需药材。其中君药“犀角”早已难得,他早有准备,用了功效稍逊但更为易得且药性相对平和一些的水牛角浓缩粉代替。他亲自清洗药罐,掌控火候,将生地、玄参、金银花、连翘、黄连、黄芩、栀子、赤芍、丹皮等清热凉血药与关键的桃仁、红花等活血破瘀药依次投入,武火煮沸,文火慢煎。浓郁而辛窜苦涩的药味弥漫开来,与沈千秋那边清冽的药香形成了鲜明对比,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皱眉。同时,他将一枚珍贵无比、色泽莹润、散发着异香的安宫牛黄丸用少量温水缓缓化开,备用。

汤药煎成,颜色深褐近黑,宛如墨汁,气味更加浓郁刺鼻。喜来乐面色沉静如水,小心地将煎好的汤药与化开的安宫牛黄丸汁液混合均匀,然后在所有人紧张得几乎要停止呼吸的注视下,用小小的汤匙,极其耐心地、一点点撬开那紫疹患儿紧咬的牙关,将混合的药液缓缓喂入其口中。每喂入一勺,都需等待片刻,观察孩子是否有吞咽反射。整个过程缓慢而专注,充满了仪式感。

喂药完毕,两名被选中的患儿被并排安置在营地中央一处临时搭起的、较为通风的草棚之下,身下铺着干净的草席。由沈千秋的一名得意弟子和喜来乐的助手阿福共同看守,详细记录任何细微的变化,如体温、呼吸、面色、皮疹、神志等。整个疫区,此刻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成百上千的人——医者、病人亲属、士绅、小吏、乃至好奇的民众——都屏息凝神,目光死死地锁定在那两个代表着不同医道理念的孩子身上。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只剩下远处其他病人偶尔传来的微弱呻吟,以及人们自己那压抑不住的、沉重的呼吸声和心跳声。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如同在炭火上煎熬。

时间一分一秒地缓慢流逝。

沈千秋那边的红疹男童,在服药约莫半个时辰后,出现了一些看似积极的变化。那原本炙手可及的高热似乎略有下降,触摸额头不再那么烫手;急促如同拉风箱的呼吸也变得稍显平稳了一些。沈千秋及其身后一众江南派系的弟子脸上,不禁控制不住地流露出一丝松了口气的得色。周围那些原本就倾向于沈氏的医者和士绅们也纷纷暗自点头,低声交换着眼神,认为姜还是老的辣,沈老的方子果然沉稳老到,直中病机,见效虽缓,但根基牢固。

“看,沈老的方子起效了!热度在退!”

“是啊,呼吸也平稳多了,这才是正治之法啊!”

“喜神医那边……好像还没什么动静?”有人将目光投向喜来乐救治的患儿,只见那孩子依旧如同沉睡般,毫无声息。

而反观喜来乐这边的紫疹患儿,在服下那碗“虎狼之药”后,却陷入了更长久的沉寂。孩子依旧深度昏迷,面色紫暗,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仿佛那剂猛药如同石沉大海,没有激起丝毫涟漪。这让许多原本就对喜来乐大胆用药持怀疑态度的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纷纷摇头,甚至有人已经忍不住发出低声的叹息和惋惜,认为喜来乐这次恐怕是过于托大,要栽个大跟头了,可惜了那沈家的祖传医书和他自己的大好前程。沈千秋更是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冷笑,若非顾及身份和赌约正在进行中,几乎要出言讥讽喜来乐不自量力。

然而,就当第一个时辰的沉寂即将过去,不少人已经开始对喜来乐失去耐心,甚至暗自为其惋惜之时,他救治的那个紫疹患儿身上,开始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妙、却绝不容忽视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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