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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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喧嚣、混乱、多方绞杀的凌霄宗、星宿宫、濯水仙坊不同,安平镇的危机,来得无声,却更为纯粹和……致命。

王椀以近乎空间跳跃的速度赶回北境,尚未靠近安平镇百里范围,一股源于血脉、源于神魂最深处的悸动与寒意,就让她浑身冰冷。

她布下的、覆盖数百里方圆的“冰寂守护”领域,依旧存在,但……它不再完整。

领域的核心,镇外那条蜿蜒流淌、滋养了整个安平镇的“北冥冰河”之源,出了问题。

不是被攻破,而是……裂开了。

一道深邃的、散发着比万载玄冰更寒冷、更死寂气息的裂隙,出现在冰河源头那座终年不化的冰山山腹之中。裂隙边缘,她亲手布下的、用来加固领域和净化水源的玄冰符文,如同被某种无形的力量从内部侵蚀、瓦解,失去了所有光泽。

裂隙之中,没有魔气,没有妖氛,只有一种纯粹的、仿佛能冻结时空、寂灭万物的“虚空寒意”,正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与她的“冰寂玄水”之力产生着诡异的共鸣与……排斥。

更让她心沉到谷底的是,冰河两岸,那些依附于安平镇的小村落,此刻寂静得可怕。

没有炊烟,没有人声,甚至连往常的犬吠鸡鸣都消失了。只有一层薄薄的、不自然的冰霜,覆盖在屋舍、道路和原本应该生机勃勃的田野上。

她没有感应到任何生灵的气息。

也没有感应到任何魔域修士或怪物的存在。

只有死寂。一种被“同化”了的、温柔的、冰冷的死寂。

王椀的身影出现在安平镇入口。镇子本身,似乎还保持着原貌,石屋依旧,冰河蜿蜒,只是街道上空无一人,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连她自己的那座小院,也笼罩在一种异常的安静中。

镇中心,那座供奉着北境古老水神的小小祠堂前,聚集了镇上仅存的、大约百余名修为较高的镇民和猎人。他们围成一圈,人人脸色苍白,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一种被冻结般的麻木,周身都萦绕着淡淡的、与冰河源头同源的虚空寒意。

为首的一位白发老者,正是给王椀传讯的那位长者,他看到王椀归来,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激动,随即又被更深的绝望覆盖。

“阿椀……你……你不该回来……”老者声音沙哑颤抖,“源头……裂了……有‘东西’……在召唤……在‘同化’……我们……快要撑不住了……”

王椀没有立刻询问,她伸出苍白的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离她最近的一名年轻猎人肩膀。指尖传来刺骨的寒意,那不是外界的寒冷,而是从对方生命本源中散发出的、正在被某种更高层次“寂灭”法则侵蚀的冰冷。

她的“冰寂玄水”,是掌控、引导寂灭之力,归于宁静与秩序。而这裂隙中渗透出的力量,却是纯粹的、无差别的、要将一切存在都“同化”为绝对死寂的“虚空归墟”之力!两者同源,却走向了两个极端。

她的领域,某种程度上,甚至为这种力量的渗透和扩散提供了“通道”和“温床”!

“多久了?”王椀的声音依旧清冷,听不出情绪。

“从……从你上次离开后不久……冰河的水……就开始变‘冷’……不是温度,是那种……让人心里发空的冷……”老者艰难地说道,“直到三天前,源头传来巨响……裂开了……寒意爆发……附近的村子……一夜之间……就……就都没了声音……我们勉强靠着你留下的阵法核心和祠堂的古老祭祀之力抵抗……但寒意无孔不入……它在慢慢冻结我们的生机和神魂……”

王椀明白了。

魔域,或者说与魔域勾结的存在,并没有直接攻击安平镇。他们利用了这里特殊的地脉环境——北冥冰河,以及她自身力量的特性,以一种更隐蔽、更恶毒的方式——直接引动了可能与“寂灭之源”同等级别、甚至更为古老原始的“虚空归墟”之力,进行渗透和同化!

这比直接的杀戮更可怕。它不破坏,只是“改变”,将生灵和土地,从存在变为“不存在”的过渡状态,最终归于彻底的“空”与“寂”。

而她王椀,因为自身道法与这股力量的部分同源,反而成了最难以抵抗、甚至可能被优先“同化”的目标。

“你们退入祠堂最深处,启动所有古老的祭祀防护,不要出来。”王椀缓缓说道,目光望向镇外冰河源头的方向,“我去源头。”

“阿椀!那裂缝里的力量……太可怕了!你一个人……”老者焦急道。

“这是我的道。”王椀打断他,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也是我的劫。”

她不再多言,转身,一步一步,朝着镇外冰河上游走去。步履轻盈,却仿佛带着千钧重量。

每走一步,她周身那内敛的暗蓝光华就明亮一分,眉心那点暗金印记也如同寒星般闪烁起来。玉翎剑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手中,剑身嗡鸣,似乎在兴奋,又似乎在颤栗。

越靠近源头,空气中弥漫的那种“虚空寒意”就越发浓重。不是寒冷,而是一种剥夺“存在感”的虚无之力。寻常修士在此,恐怕连神魂都会被渐渐冻结、稀释,最终忘记自己是谁,归于永恒的寂静。

但对王椀而言,这既是致命的毒药,也是淬炼道心的磨刀石。

她的“冰寂玄水”自发运转,与渗透而来的归墟寒意对抗、交融、解析。

她感到自己的玄水真元变得异常活跃,同时也变得异常“危险”,仿佛随时可能失控,被那股更古老、更纯粹的力量同化吞噬。

终于,她来到了冰河源头,那座巨大的冰山脚下。山腹上,那道深邃的、仿佛通往世界尽头的裂隙,正静静地张开着,如同巨兽之口,无声地吞吐着令万物归寂的寒意。

裂隙之前,并非空无一物。

一个模糊的、仿佛由流动的冰雾与虚空阴影构成的身影,静静地悬浮在那里。

它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像人,时而像兽,时而又如同一个不断旋转的冰晶漩涡。它散发出的气息,与裂隙中的力量同源,却更加凝练,带着一丝微弱的……意识。

“冰寂之道的掌控者……”一个冰冷、空寂、仿佛从四面八方同时响起的意念,直接传入王椀识海,“你的力量……很纯净……但方向错了……寂灭的终点,不是‘静’,而是‘无’……加入我们……回归真正的……‘墟’……”

王椀停下脚步,玉翎剑斜指地面,清冷的眸子凝视着那道身影。

“我的道,由我定义。”她的声音不大,却如同冰晶坠地,清晰而坚定,“此地生灵,此地水土,由我守护。任何欲夺之者,无论是魔,还是‘墟’……”

她缓缓抬起玉翎剑,剑尖指向那道身影,也指向其后方的裂隙。

“……皆斩。”

暗蓝色的玄水真元,伴随着眉心暗金印记的光芒,如同沉寂了万古的北冥之海,开始沸腾、咆哮!这一次,不再追求极致的“静”,而是化作了守护的“怒”与“锋”!

一场独属于冰寂掌控者,与虚空归墟之力之间的,寂静而凶险到极致的对决,即将在这北境的冰河之源,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