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巧计分家业,智取生机(1/2)
这一夜,云织半梦半醒。土炕像冰,寒气顺着薄褥子丝丝缕缕地渗入骨髓,即便在短暂的睡眠中也不住地发抖。每一次屋外风雪的呜咽,都像冰冷的手指搔刮着她的神经,让她猛然惊醒,心脏在空荡的胸腔里狂跳不止。唯有眉心深处那一点灵泉带来的温润,如同母亲温柔的抚慰,在她近乎僵硬的经脉里艰难地流转,成为这漫漫长夜里唯一的依靠和慰藉。她能“听”到檐下麻雀们挤在一起取暖时细碎的动静,那微弱而真实的生命气息,奇异地抚平了她内心深处的孤寂与恐慌。
天光未亮,她便挣扎着爬起,每动一下,关节都发出生涩的“咯咯”声,仿佛这具身体早已锈蚀。她用陶罐里仅剩的、带着冰碴的温水,泡软了那能硌疼牙的杂粮饼子,像完成一场庄严的仪式般,一点一点,艰难地咽下去。粗糙的食物划过喉咙,落入空荡荡的胃袋,带来一丝微不足道却真实的暖意。她闭上眼睛,引导着更多的灵泉气息流向虚软冰冷的四肢,一股细微但坚定的暖流终于让麻木的手指恢复了些许知觉,指尖不再那么冰冷刺骨。
她坐在炕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针线篓里一块素色的粗布,那粗糙的纹理刮过指腹,带着一种熟悉的、属于“云婉儿”的辛酸。成败,就在今日。若鸟群之计不成……她眼神骤然一厉,像是寒夜中划过的闪电,从篓中摸出那根最粗最长的缝衣针,紧紧攥在手心。冰凉的金属触感深深陷入皮肉,带来清晰的痛感,瞬间驱散了最后一丝混沌与犹豫。这痛,让她清晰地意识到——她在为生存而战。
日头渐渐升高,惨白的光线透过糊窗的、泛黄的桑皮纸,照亮了空气中无数飞舞的、如同银色精灵般的尘埃。风雪似乎累了,只余下零星的雪沫在空中飘摇,但寒意却更加凝实,沉甸甸地压在人的肩头,连呼吸都带着白雾。
来了。
不需要麻雀报信,院外那杂沓的、毫不掩饰的脚步声,混合着周婆子那特有的、如同钝刀刮锅底般的刺耳嗓门,已经蛮横地撞破了清晨的死寂,也狠狠撞在云织的心上。
“云婉儿!你个作死的小贱蹄子,给老娘滚出来!别躲在屋里装死!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
“吱呀——哐当!”本就不太牢靠的院门被粗暴地推开,重重撞在土墙上,震落簌簌的尘土,发出痛苦的呻吟。
云织猛地吸了一口气,那冰冷的空气像刀子一样直冲肺管,让她瞬间打了个寒颤,也将在心头翻涌的、属于原主本能的那份恐惧强行压了下去。她用力抿了抿苍白的嘴唇,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补丁摞补丁、早已看不出原色、甚至还带着昨日挣扎时沾上的污渍的棉袄,努力挺直那似乎随时会被压垮的脊梁,然后,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仿佛在为她叹息的屋门,走了出去。
院子里,积雪被踩得一片狼藉。除了面色铁青、叉着腰活像一只斗败却又不甘心的母鸡般的周婆子,和眼神闪烁、下意识地搓着手、显得焦躁不安的王管事,果然多了三个陌生男人。为首那人歪戴着油腻得发亮的破毡帽,一脸痞气,浑浊的眼珠像老鼠般滴溜溜乱转,透着贪婪与狠戾,正是那张癞子。他身后跟着两个膀大腰圆的跟班,抱着胳膊,嘴角挂着毫不掩饰的、带着恶意的狞笑,破旧的靴子嚣张地碾着院中未化的积雪,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仿佛在宣告着主权。不少邻居也被这巨大的动静吸引,聚在院外围观,交头接耳,脸上带着或同情、或担忧、或纯粹看戏的复杂神情,却都像被无形的墙挡住,无人敢上前一步。那种被孤立、被审视的感觉,让云织的心微微抽紧。
“叔母这是做什么?”云织停在屋檐下那一小片可怜的阴影里,声音不大,却异常平稳,仿佛凝结的冰面。她目光缓缓扫过众人,那眼神平静得近乎空洞,最后落在张癞子身上。张癞子久经场面,此刻却被这少女平静无波的目光看得心里莫名一突,竟有些发毛。“带着外人,闯我孤女的院子,是想明抢吗?”她轻轻反问,字字清晰。
周婆子见她这副镇定模样,与自己预想中哭哭啼啼、跪地求饶的场景截然不同,心头那股邪火“噌”地窜起,烧得她理智全无,尖利的声音几乎能刺破人的耳膜:“抢?我是来带你享福的!你别给脸不要脸!敬酒不吃吃罚酒!张大哥,劳烦您,请我这不懂事的侄女‘上路’!”她咬牙切齿地加重了“上路”两个字,脸上的横肉因为激动而不住抖动。
张癞子嘿嘿一笑,露出一口被烟熏得焦黄的牙齿,搓着手上前两步,一股混合着劣质酒气、汗臭和某种说不清的腐臭味道扑面而来,熏得云织胃里一阵翻腾。“小娘子,听见你叔母的话没?识相点,乖乖跟我们走,还能少受些皮肉之苦。”他身后的两个跟班也咧开满是黄牙的嘴,捏着拳头,骨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吧”脆响,像两座铁塔般不怀好意地逼了过来,投下的阴影几乎将云织完全笼罩。
就是现在!
云织集中全部精神,摒弃所有杂念,向隐藏在四周、与她心意相连的鸟群发出了无声的、强烈的指令!
起初,只是一两声零星的、带着试探性质的鸟鸣,从光秃秃的枣树枝头传来,微弱得几乎被忽略。
张癞子几人脚步未停,脸上甚至露出了轻蔑而残忍的笑容,显然没把这微不足道的声响放在眼里。
然而,下一刻——
“扑棱棱——!”
如同一声无形的惊雷炸响!从光秃的树杈间、从低矮的土墙后、从邻居家覆盖着厚厚积雪的屋顶上、甚至是从更远处的天空,数十只,不,是上百只麻雀、喜鹊、灰扑扑的斑鸠,还有几只拖着长尾羽的、不知名的鸟儿,同时振翅飞起!它们并没有直接攻击,而是如同被一支无形的军队指挥官精准调度着,瞬间汇聚成一股喧闹的洪流,精准地围绕着张癞子、周婆子等人头顶上空,开始急速地、令人眼花缭乱地盘旋!
鸟群越聚越多,翅膀扇动的声音汇聚成一片低沉的、仿佛闷雷滚过天际般的嗡鸣,又像是千军万马在无声地咆哮!它们如同一团活着的、不断翻滚扩大的乌云,精准地笼罩在闯入者的头顶。纷乱的鸟影疯狂摇曳,遮蔽了惨淡的天光,在他们因惊愕而扭曲的脸上、在他们因恐惧而僵硬的身体上,投下快速移动、令人头晕目眩的阴影。几滴冰凉的、带着腥气的鸟粪“啪嗒”、“啪嗒”落下,险些掉在周婆子那件她引以为傲的半新宝蓝色棉袄上,她像被滚水烫到一样,发出一声尖锐得不似人声的惊叫,肥胖的身体触电般弹跳起来,手忙脚乱、姿态滑稽地拍打着并不存在的污渍,脸上血色尽褪。
“他娘的!活见鬼了!怎么回事?哪来这么多找死的扁毛畜生!”张癞子被一只翅膀几乎擦着他鼻尖飞过的、色彩斑斓的喜鹊吓了一跳,那翅膀带起的凌厉寒风让他头皮一阵发麻。他恼火地挥臂驱赶,动作幅度大得差点让自己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可鸟群灵巧得像水中的游鱼,轻松避开他笨拙的攻击,盘旋的圈子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得更小了!叽叽喳喳的鸣叫声不再是普通的鸟鸣,而是汇聚成一片尖锐、急促、充满警告和驱赶意味的合奏,仿佛在齐声呵斥这些不受欢迎的入侵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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