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不堪回首(2/2)

我没有再说下去,但那份刻骨的悲伤和愤怒,即使隔着时空和世界,依旧清晰地传递了出来。

我顿了顿,将翻涌的情绪压下。

“后来,我就像一具行尸走肉,到处游荡,直到二十八岁生日那天……莫名其妙,落在了这片荒野,之后遇到了你。”

故事讲完了。

我没有询问,没有寻求理解,只是陈述。

我将自己最不堪的过去,如同剥开伤疤一样,展现在这匹孤狼面前。

拉普兰德沉默了很长时间。

她看着我,眼神极其复杂。

那里面有对我弑父行为的某种近乎欣赏的冷酷认可(在叙拉古,这或许算不上什么十恶不赦)。

有对命运操蛋安排的嘲弄,有对我那愚蠢“动摇”的不屑,但更深层的,是一种……奇异的共鸣。

她讨厌她的父亲阿尔贝托·萨卢佐,那个将她视为工具扼杀她一切“不必要”情感的男人。

她选择的是叛逃,是毁灭,是用自己的方式对抗。

而我,选择的是最直接的、血亲复仇。

方式不同,但根源,都指向了那个被称为“父亲”的、带来痛苦和扭曲的源头。

“……哼。”良久,拉普兰德才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鼻音。

她没有评价我的行为,也没有安慰我的过去。

那些东西对她而言毫无意义。

她只是重新靠回轮胎上,再次望向夜空,仿佛刚才那段沉重的对话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

但她的语气,似乎比之前……松动了一丝丝?

“致远……”她又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这次声音清晰了些,带着一种玩味的咀嚼感,“志存高远?真是……讽刺的名字。”

她转过头,蓝灰色的瞳孔在月光下闪烁着微光,嘴角勾起一个她特有的混合着疯狂和某种难以言喻情绪的弧度。

“看来,我们确实都是被过去踢出来的野狗,只不过你这只……咬回去的时候,更狠一点。”

她没有说“我理解你”,也没有说“我们同病相怜”。

那样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会显得虚假而可笑。

但这句“都是被过去踢出来的野狗”,以及那句“咬回去的时候更狠一点”的评价,已经是拉普兰德式最高程度的认可和共鸣了。

她看到了我们之间的相似性——那份深植于骨子里的对施加于自身不公的极端反抗,以及那份彻底绝望后的孤独。

没有浪漫的转化。

我们不是同类,但我们是……镜像?在反抗父权(广义的)、挣脱命运枷锁这一点上,我们走出了两条平行而相似的血路。

“致远……”我接过她的话,也望向那片陌生的、属于泰拉的星空,“这个名字,在我杀了那个人之后,对我来说就只剩下一个空壳了。

所谓的‘远’,早已不知在何方,或许,来到这里,在这片叙拉古的荒野上无止境地行走,就是我的‘致远’吧。”

“一直走下去,直到腐烂?”拉普兰德想起了我之前的话,嗤笑道。

“或许吧。”我平静地回答,“但至少,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拉普兰德闻言,猛地转过头,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锐利得像要把我剖开。

她似乎想从我脸上找出任何一丝软弱的、依赖的痕迹。

但她只看到一片坦然的平静,和一种将她视为“同行者”的坚定。

她看了我很久,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重新闭上眼睛,靠在轮胎上,仿佛睡着了。

但我知道,她没有。

夜空下,“致远”不再是一个寄托期望的名字,而成了一个符号,代表着一段不堪的过去,一个异界的来客,以及一条与身边这匹白狼共同踏上不知终点的路途。

而这条路,注定将继续写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