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前往下一处（2/2）

巴特低笑一声，松开了她的手：“好奇心会害死猫的，魔王大人。”

伊莉丝轻哼一声，重新坐回水中：“总有一天我会看到的。”

巴特没再接话，只是默默往水里沉了沉，让热水漫过肩膀。

深夜，飞蜥蜴帮总部的二楼卧室。

伊莉丝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她侧过头，看向房间另一侧的巴特——这家伙居然直接躺在地板上，双手枕在脑后，面具依旧纹丝不动地戴着。

“喂，你真的打算就这么睡？“她忍不住开口。

“地板比床踏实，还有你为什么要过来。“巴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慵懒，“怎么，魔族也会认床？“

伊莉丝没有接话。她盯着天花板，突然问道：“你老师...是个什么样的人？“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就在她以为巴特不会回答时，他的声音低低地响起：

“一个强大的女子。“

巴特说完这句话后便睡了，房间里只剩下壁炉柴火燃烧的噼啪声，以及巴特很快就变得沉稳悠长的呼吸声

伊莉丝没有立刻睡去。借着炉火的微光，她再次打量了旁边那把靠墙而立的冥骸直剑和冥骸直剑旁边的那把超大的剑，然后又看向床铺上那个酣然入睡、仿佛完全没有把邪剑在侧放在心上的男人。酒红色的长发柔顺地垂在脸颊旁，她那双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更加幽深的眼眸中，思绪如同深海的暗流般缓缓涌动。

他到底…是迟钝？是自信到了极点？还是…那副总是漫不经心的面具之下，隐藏着远超她所见的强大和掌控力？

她缓缓闭上眼睛，在感知到身边这个人类和那把邪剑的“稳定”存在后，也渐渐归于平静。在这个刚刚血洗过的、充满不祥气息的强盗老巢里，在这昏黄的炉火映照下，一个心思缜密、实力深不可测的魔族女子，一个心比石头还硬、背上还靠着一把觊觎着前者力量的邪剑的怪人，以一种奇异而短暂的方式，共享了这片被混乱和暴力清场的“宁静”。

唯有墙边那柄剑身上，在火光明灭之间，似乎有那么一两颗闭着的眼睛雕刻…悄无声息地、极其微弱地睁开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缝隙，贪婪地“望”了一眼那酒红色长发下流淌的力量源，随即又死死地、带着一丝被打扰的恐惧般紧紧闭上——它的主人似乎只是翻了个身，发出一声沉闷的鼻鼾。

到了第二天，当熹微的晨光穿透房间唯一的、布满灰尘的高窗时，伊莉丝几乎是立刻就睁开了眼睛。身为高阶魔族，浅眠和警觉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房间里很安静，只有壁炉里的余烬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以及床上传来的均匀深长的呼吸声——巴特还在沉睡，姿势甚至都没怎么变过，仿佛昨夜的血战和这弥漫着不祥气息的匪巢对他而言不过是寻常的宿营地。

伊莉丝站起身，酒红色的长发在昏暗的晨光中宛如沉淀的暗红酒浆。她无声地活动了一下因靠墙坐卧而有些僵硬的关节，目光扫过门边——那把冥骸直剑依旧静立着，在晨光中显露出它冷硬肃杀的轮廓和那些诡异的浮雕。一夜的相安无事，让她对巴特那句“它敢动嘴我就拧麻花”的保证多了几分信任。虽然那把剑隐晦的窥伺感如同无形的尘埃，始终若有若无地漂浮在周围，但确实被无形的枷锁禁锢着。

她没有叫醒巴特，而是走到壁炉边，引燃了最后的几根细柴，让微弱的暖意驱散清晨的寒意。趁此机会，她开始仔细打量这间被巴特“征用”的头目房间。简陋的木桌上，除了厚厚的灰尘，还散落着几张发黄卷边的羊皮纸和一些杂七杂八的小物件。伊莉丝敏锐的魔族感知让她察觉到了其中一份折叠起来的羊皮纸似乎隐约透出不同于此地的、某种官样文书的微弱气息。

她信手拿起，展开。上面记录着潦草的人名、日期和一些简短的描述。大部分都与“飞蜥蜴”帮的账目和物资清单有关。但在羊皮纸的一个角落，一行匆匆写就的小字吸引了她的注意：

…前日，城卫队‘灰狼’小队在西北哨点交接，押运补给至塞特瑞亚城。其中：银月草x3箱、魔导水晶碎片x1箱、矮人锻造精锭x2块…但剩下的字迹却被撕扯下来了

就在她全神贯注于这则信息时，身后床上传来一阵布料摩擦声和满足的叹息。

“哈——欠——！”巴特伸了个巨大的懒腰，骨骼发出一阵噼啪爆响，他像只睡饱的大熊一样坐起身来，面具朝向伊莉丝的方向，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呦，早啊伊莉丝！睡得咋样？这地方看着破，床板还挺硬实…嗯？”他的目光落在了伊莉丝手中展开的羊皮纸上。

“你在看什么？”巴特揉着后颈走了过来，动作自然地从伊莉丝肩侧探看过去，凑得很近，毫无顾忌。

伊莉丝没有避开，只是将羊皮纸稍稍倾斜，让他也能看清那段关键文字。酒红色的发梢几乎要碰到巴特冰冷的面具。

“哦？”巴特看完，发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单音。他摸着下巴，“在押运货物去塞特瑞亚城？那个大要塞？”他显然知道塞特瑞亚城的存在和重要性。

“是前往塞特瑞亚城的方向没错。”伊莉丝的声音很平，“两天前的消息，这帮人居然还干这种事吗简直就是闲的无聊。”

巴特点点头，眼神似乎在快速盘算：“塞特瑞亚城…嘿，有意思了。”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语气带上了一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调侃，“那地方可是西境数得着的要塞重镇，也是目前西线军备物资的集散点之一。这个“飞蜥蜴”帮在那儿混个城卫队的差事押运物资…该不会是想找机会‘报销’点什么吧？”

伊莉丝没有评价巴特的猜测，只是将那页羊皮收入自己随身的布囊：“情报指向明确，也省了我们漫无目的地搜寻。去塞特瑞亚城吗？”

“当然去！”巴特毫不犹豫，转身就去收拾自己的装备，动作麻利，“赶路要紧！运气好的话还能碰到其他突发性事件！”他整理好自己的装备，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对了，”他走到桌边，毫不客气地将桌上散落的那几枚之前没搜刮干净的小银币和一个看着还算结实的皮质水壶也塞进自己包里，“这些东西可别放在这里发霉嘛。”

伊莉丝早已习惯了他这种行为，默默整理好自己的行装。两人一前一后走出这间充满了血腥和死亡阴影的、短暂的庇护所。

大厅里的景象比昨夜更加惨淡，尸体僵冷，血腥味在微冷的清晨空气里变得更加黏稠刺鼻。巴特目不斜视，仿佛地上的污秽只是普通的尘土。倒是伊莉丝，酒红色的眉宇微蹙，但脚步并未停留。

当他们走出那扇已经无法称之为门的破口时，明亮的晨曦瞬间拥抱了他们，也无情地照亮了门口那滩干涸发黑的巨大血泊和印在破门上的狰狞痕迹。几只体型硕大的食腐黑鸟怪叫着冲天而起，留下几片飘落的羽毛。

巴特做了个深呼吸，伸了伸懒腰：“呼！新鲜的空气！今天天气不错！”他语气之轻松，仿佛刚从一个风景秀丽的小旅馆出门。

伊莉丝没有回应他的感叹，酒红色的发丝在晨风中轻轻拂动。她看着地上那团模糊而巨大的血迹，又抬眼望向远处被晨雾笼罩的、通往西北方向的荒野之路——那也是通往塞特瑞亚城的方向。

“走吧，”巴特迈开步子，冥骸直剑的剑鞘随着步伐有节奏地轻磕着他的背脊，“希望能快点赶上，还能看场‘好戏’。对了，塞特瑞亚城里的香草馅饼听说不错……”

他一边走，一边还在兴致勃勃地规划着城里的“美食路线”，仿佛接下来只是一次轻松的进城之旅，而非可能再是遇到些什么麻烦事，如果遇到了，那就全部打趴下。

伊莉丝跟在他身侧，酒红色的身影在荒野的背景下显得既神秘又夺目。她没有在意巴特关于馅饼的絮叨，目光穿透前方弥漫的薄雾，落在未知的塞特瑞亚城方向。

不过伊莉丝主要还是担心她作为魔族深入人类要塞重镇的巨大风险，以及一场因巴特而无法预测的变数。但不知为何，看着身边那个扛着重剑、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满脑子似乎只有吃和打架的家伙，那沉甸甸的危机感，竟也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