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平衡（1/2）

证监会研讨会的会场比罗子君想象的还要宏大。上海国际会议中心华夏厅座无虚席，前排坐着各大金融机构的高管，后排则是财经媒体的长枪短炮。作为唯一一位女性演讲嘉宾，她的名字被印在宣传册的显眼位置：「新兴基金代表：君笑资本ceo罗子君」。

紧张吗？贺涵在她耳边低语，手指轻轻整理她的衣领。他今天穿着深灰色三件套西装，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龙涎香气息。

罗子君摇摇头，调整了一下麦克风：有备而来。她的视线扫过会场，突然在最后一排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凌玲。对方穿着朴素的黑色套装，与记忆中那个精致利己的形象判若两人，但眼神中的怨恨丝毫未减。

她怎么进来的？贺涵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眉头紧锁。

不管她。罗子君深吸一口气，我们的准备万无一失。

主持人宣布她的名字，全场掌声响起。罗子君走上讲台，聚光灯下的她穿着利落的白色西装，银质笑脸项链在锁骨间闪烁——贺涵送的那条。

各位下午好。她的声音清晰而沉稳，今天我想谈的是非理性市场中的理性投资

演讲进行得很顺利。罗子君分享了君笑资本的投资理念，用精确的数据和生动的案例证明，即使在市场最狂热或最恐慌的时候，也存在被低估的价值。她刻意避免使用任何，全部基于当前可获取的信息进行分析，但分析的角度和深度令在场专业人士频频点头。

最后，我想强调一点。罗子君看向最后一排的凌玲，投资如做人，诚信是根本。任何试图通过造假、内幕交易获取利益的行为，终将付出代价。

凌玲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问答环节开始，几位投资人提出了技术性问题，罗子君对答如流。就在主持人准备宣布结束时，凌玲突然站了起来。

罗小姐，我有个问题。她的声音尖锐刺耳，你如何解释对微创医疗fda认证的精准预测？据我所知，当时连公司内部都不确定能否通过。

会场顿时安静下来。这个问题直指罗子君最敏感的部分——她确实依靠未来记忆做出了那个判断。

罗子君面色不变：我的分析基于三个公开因素：一是微创过去五年研发投入占比；二是其在美国的临床试验数据；三是fda对创新医疗器械的审批趋势。她调出一张事先准备好的幻灯片，这些数据都来自公开渠道，任何专业分析师都能获取。

是吗？凌玲冷笑，举起一个录音笔，那这段对话你怎么解释？

录音开始播放，是罗子君和陈俊生的声音：

「你怎么知道微创能通过fda？陈俊生问。

因为我来自未来。罗子君的笑声，开玩笑的，只是女人的直觉。」

会场一片哗然。罗子君眯起眼睛——这段对话被恶意剪辑过。原话是她和陈俊生开玩笑时说的，现在听起来却像承认自己有内幕消息。

伪造录音是违法的，凌女士。贺涵站起身，声音冷得像冰。

伪造？凌玲高声说，问问陈俊生是不是伪造的！

所有人的目光转向入口处，陈俊生不知何时站在那里，西装革履，表情复杂。

罗子君的心沉了下去。陈俊生也被凌玲拉拢了？她看向贺涵，后者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示意她冷静。

陈先生。主持人尴尬地邀请，您是否确认这段录音的真实性？

陈俊生慢慢走向讲台，全场鸦雀无声。罗子君紧握演讲稿，指节发白。如果陈俊生背叛她，后果不堪设想...

录音是真的。陈俊生站在麦克风前说，但被恶意剪辑了。他从口袋里掏出另一个录音笔，这是完整版。

完整录音中，罗子君紧接着解释了她的分析逻辑，还调侃陈俊生连老婆的分析报告都不看。会场气氛顿时轻松下来，有人甚至笑出声。

凌玲脸色铁青：你们串通好的！罗子君根本就是靠...

靠什么？一个威严的声音打断她。罗子君转头，看到一位白发老者从第一排站起来，缓缓走向凌玲。靠专业能力？靠勤奋分析？凌小姐，你因为商业犯罪刚出狱不久，现在又公开诽谤他人，是想再进去吗？

凌玲像被掐住喉咙的鸭子，张着嘴却说不出话。这位老者是谁？罗子君疑惑地看向贺涵，发现他脸上写满惊讶。

罗小姐的分析报告我看过，非常专业。老者转向会场，如果有人质疑，可以去看她发表在《金融分析季刊》上的论文，数据来源清清楚楚。

罗子君瞪大眼睛。她确实应顾捷之邀写过一篇论文，但没想到会引起这种大人物的注意。

主持人赶紧宣布研讨会结束，工作人员走了凌玲。参会者纷纷上前与罗子君交谈，那位白发老者却悄然离去，只留下一张名片在她讲台上：秦世民，上海金融业协会名誉会长。

秦老是金融界的传奇。回去的车上，贺涵解释道，八十年代创建了第一批私募基金，现在半退休状态，但门生遍布金融系统。能得到他的认可...贺涵罕见地露出敬佩之情，比我当年还早了五年。

罗子君摩挲着那张朴素的名片：他为什么帮我？

因为你的才华。贺涵握住她的手，别多想，今天是大胜。凌玲当众出丑，陈俊生站在你这边，还有秦老的背书...君笑资本明天就会成为行业焦点。

罗子君靠在他肩上，突然感到一阵疲惫。这场战役她赢了，但代价是什么？她想起陈俊生离开时落寞的背影，想起凌玲眼中刻骨的仇恨...胜利的滋味并不如想象中甜美。

贺涵的预言很快成真。第二天，财经媒体铺天盖地报道了研讨会事件，标题一个比一个夸张：《金融女神智斗诽谤者》、《秦世民力挺新锐女投资人》、《君笑资本罗子君：从家庭主妇到行业标杆》。

罗子君的办公室电话被打爆，吴大娘忙得脚不沾地。到下午三点，已经有十二家机构表示要投资君笑资本二期基金，总意向金额超过五亿。

罗总，我们得扩大团队了。吴大娘擦着汗说，现在的人手根本处理不过来。

罗子君站在窗前，望着黄浦江上往来的船只。一个月前，她还在为拉不到投资发愁；现在，资金主动找上门来。这种转变本该让她欣喜若狂，但心里总有一丝不安。

先别急着接钱。她转身说，筛选一下投资者，只要真正理解我们理念的。另外...她犹豫了一下，帮我约陈俊生吃个饭。

吴大娘惊讶地挑眉：陈先生？

今天的事，我欠他一声谢谢。

晚餐约在外滩一家安静的餐厅。陈俊生提前到了，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放着一杯没动过的水。他比上次见面瘦了不少，西装显得空荡荡的。

谢谢你能来。罗子君坐下时说。

陈俊生勉强笑了笑：没想到你会主动约我。

服务员送上菜单，两人尴尬地沉默了一会儿。罗子君注意到陈俊生的左手无名指上已经没有婚戒，只有一道淡淡的痕迹。

今天的事，谢谢你。她最终开口，那段完整录音...你一直留着？

陈俊生点点头：凌玲找我要对付你的时，我就知道她会做什么。他苦笑，我配合她演戏，是为了拿到她伪造录音的证据。

罗子君心头一震。原来陈俊生是在做局中局？

为什么帮我？

因为...陈俊生低头看着水杯，我欠你的。而且...他抬起头，眼中闪烁着真诚，平儿需要一个让他骄傲的妈妈。

这句话让罗子君鼻子一酸。无论陈俊生过去犯了多少错，此刻的他是真诚的。

凌玲呢？

证监会已经以诽谤和干扰金融秩序立案了。陈俊生叹气，她这次真的完了。

菜品上来了，两人安静地吃着。曾经的夫妻，如今像两个熟悉的陌生人，中间隔着太多伤害与原谅。

你...和贺涵在一起了？陈俊生突然问。

罗子君的手顿了顿：还没。但...是的，我们会有发展。

他对平儿好吗？

很好。罗子君微笑，平儿叫他贺叔叔，两人经常一起拼模型。

陈俊生眼中闪过一丝落寞，但很快掩饰住了：那就好。平儿...他需要好的男性榜样。

晚餐后，陈俊生坚持买单。走出餐厅时，他突然说：子君，我一直想问你...你真的变了很多，像是换了个人。那段录音里说的来自未来...

只是玩笑。罗子君平静地说，人经历重大挫折后都会改变。

陈俊生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点点头：照顾好自己，别太拼。还有...谢谢你给我探视平儿的机会。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罗子君心中五味杂陈。这个曾经伤害她至深的男人，如今竟成了她最意外的盟友。命运有时真是讽刺。

君笑资本的爆发式增长带来了甜蜜的烦恼。罗子君不得不扩大团队，租下更大的办公室，甚至考虑设立香港分公司。每天工作依然繁忙，但她严格遵守下班时间——六点准时离开，周末绝不加班。

妈妈，今天贺叔叔来吗？周五晚上，平儿一边搭积木一边问。

罗子君看了看表：应该快到了。他答应教你下象棋。

门铃准时在七点响起。贺涵带着棋盘和一套儿童象棋教材，还有给平儿的小礼物——一个会走动的机器人棋子。

犯规啊。罗子君笑着接过他的外套，用玩具贿赂学员。

战略投资。贺涵一本正经地说，然后蹲下身与平儿平视，想学怎么当将军吗？

看着一老一小认真研究棋盘的样子，罗子君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贺涵对平儿的耐心和尊重，是她最欣赏的一点。他从不刻意讨好孩子，而是把平儿当作平等的个体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