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维多利亚的余光(2/2)

然而,这辉煌的余光,并未平等地照耀欧洲的每一个角落。

总管继续念着,内容转向了欧洲大陆。

“……维也纳方面对塞尔维亚的野心表示警惕……”

“……奥斯曼帝国的财政状况持续恶化,被称为‘欧洲病夫’……”

然后,他听到了关于罗马尼亚的报道。那语调,与他念及英国时的沉稳自信截然不同,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近乎轻描淡写的审视。

“……至于罗马尼亚联合公国,其内部关于土地改革的争论仍在继续,阻碍了现代化的进程。卡罗尔一世陛下虽励精图治,然其国家资源有限,工业基础薄弱,且在俄奥两大帝国之间,其独立性时常面临考验……其石油资源虽引人注目,但开采技术与基础设施的落后,限制了其潜力……”

联合公国……不是王国?埃德尔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称谓。他回想起模糊的历史记忆,罗马尼亚似乎要到1881年才正式升格为王国。那么现在,时间点应该在1878到1881年之间。

这段报道,像一把冰冷的解剖刀,剥开了佩莱斯王宫华丽的外衣,将残酷的现实赤裸裸地呈现在他面前。徘徊在文明边缘……弱小王国……资源有限……基础薄弱……独立性面临考验……

每一个词,都像一根针,刺在他这个“王储”的心上。

他透过起居室的门缝,能看到书房一角。老国王卡罗尔一世背对着门口,坐在高背椅上,静静地听着。埃德尔看不到他的表情,但能看到他放在扶手椅上的手,指节微微泛白,紧紧攥着扶手的边缘。

那一刻,埃德尔不仅确认了自己所处的时空,更深刻地理解了自己所继承的是怎样一份沉重的、甚至可以说是危机四伏的“遗产”。

他不是投生在了钟鸣鼎食、安稳富足的太平王室,而是降落在了一个风雨飘摇的巴尔干小国。这里的王冠,不是荣耀的装饰,而是责任的枷锁,是走在刀锋上的舞蹈。

客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宽慰,却也掩不住实质性的无奈:“陛下,至少柏林会议承认了我国的独立,这是一个开端。我们需要时间和……”

“时间……”卡罗尔一世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我们的邻居和那些大国,会给我们足够的时间吗?”

谈话声渐渐低了下去。

埃德尔闭上了眼睛,不再去听。巨大的信息量在他婴儿的大脑中轰鸣。维多利亚时代的余光,照亮了伦敦的繁华,巴黎的浪漫,柏林的雄心,却只能在这喀尔巴阡山的深处,投下一道漫长而沉重的阴影。

他,埃德尔,罗马尼亚的王储,就诞生在这片阴影之下。未来的道路,仿佛一条弥漫着浓雾、遍布陷阱的崎岖山路,而他,甚至连独立行走的能力都尚未具备。

一种比初临贵地时更深刻、更沉郁的紧迫感,如同喀尔巴阡山冬日的寒雾,悄无声息地浸透了他的整个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