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隔阂的坚冰(1/2)

货币稳定的战役刚刚打响,另一个更加根深蒂固、更触及灵魂的难题,如同潜伏在水下的冰山,在新罗马尼亚的肌体上凸显出来——民族冲突。这不仅仅是语言和行政体系的差异,更是历史积怨、文化认同和现实利益交织成的,几乎坚不可摧的隔阂。

特兰西瓦尼亚的阿尔巴尤利亚,一个月前还沉浸在加冕典礼的统一狂热中,此刻却笼罩在一种紧张而压抑的气氛里。在城市边缘一个以罗马尼亚族为主的村庄,与邻近一个以匈牙利族为主的集镇之间,爆发了一场激烈的冲突。起因看似微不足道——关于一片草场的放牧权。但在这片土地上,任何微小的火星都可能点燃积累了几个世纪的干柴。

埃德尔一世再次踏上了特兰西瓦尼亚的土地,这次的心情与加冕时截然不同。他没有进入阿尔巴尤利亚城,而是直接来到了冲突发生的地点。现场一片狼藉,被烧毁的农舍还在冒着缕缕青烟,栅栏被推倒,地上散落着石块和破碎的农具,甚至还能看到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迹。

当地的罗马尼亚族村长,一个脸上带着新伤、眼神里混合着愤怒和后怕的中年汉子,激动地向国王陈述着“暴行”:“陛下,是他们先动的手!匈牙利人带着棍棒,冲进我们的村子,说那片草场自古以来就是他们镇子的财产,烧了我们的草料棚,还打伤了我们好几个人!”

而在另一边,被“请”来的匈牙利族镇长,一位穿着旧奥匈帝国官员制服、神色倨傲的老绅士,则通过翻译,给出了完全不同的版本:“尊敬的国王陛下,是这些新来的罗马尼亚人,无视传统的地界,肆意在我们的传统牧场上放牧。我们多次警告无效,他们反而聚集起来威胁我们。我们只是为了自卫,保护我们的合法财产。”

双方各执一词,互相指责,情绪激动。周围的村民和镇民也聚集起来,隔着一段充满敌意的距离,互相怒目而视,空气中充满了火药味。语言不通,更放大了这种误解和敌意。罗马尼亚族的咒骂和匈牙利族的反驳,在空中碰撞,却无法真正沟通。

埃德尔沉默地听着,看着。他注意到,罗马尼亚族村民大多衣衫褴褛,很多是战争结束后从其他地方迁来的难民或返乡者,生活困苦,对土地有着急切的渴望。而匈牙利族镇民,虽然也经历了战争,但整体上看起来生活更为优渥,他们坚守着“自古以来”的产权观念,对突然涌入的、被他们视为“外来者”的罗马尼亚人充满了警惕和排斥。

这片草场,不过是冰山一角。在特兰西瓦尼亚,在布科维纳,在巴纳特,类似因土地、水源、森林使用权、甚至历史上宗教场所归属等问题引发的民族摩擦,几乎每天都在发生。加冕演讲中关于“共同命运”的宏大叙事,在现实的生存资源争夺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更深层次的,是文化认同的撕裂。在克卢日,埃德尔参观了当地一所原匈牙利语的高级中学。校长,一位彬彬有礼却态度疏离的学者,向他抱怨:“陛下,王国教育部要求我们增加罗马尼亚语课程,甚至考虑将教学语言逐步改为罗马尼亚语。这是对我们文化和传统的扼杀!我们的孩子应该有权利用母语接受教育。”

而在另一所新建立的、以罗马尼亚语教学的学校,教师们则反映,匈牙利裔学生拒绝学习罗马尼亚语,甚至抵制上学,认为这是“强制的罗马尼亚化”。

街头,匈牙利语的报纸仍在发行,但内容受到严格审查,充满了对布加勒斯特政策隐晦的批评和不满。咖啡馆里,人们用匈牙利语或德语低声交谈,话题常常是对“旧日好时光”的怀念和对未来不确定性的忧虑。罗马尼亚族的官员和移民,则往往被孤立在这些社交圈子之外。

甚至在宗教领域,东正教与天主教、新教教会之间,也存在着无形的壁垒和历史上的芥蒂。

这种无处不在的隔阂,形成了一种冰冷的氛围,渗透到社会生活的每一个毛细血管。它不是公开的战争,却是一种更持久、更消耗心力的冷战。它阻碍着经济的融合,阻碍着行政的整合,更阻碍着一个统一的“罗马尼亚民族”意识的形成。

埃德尔意识到,仅仅依靠行政命令和经济手段,无法融化这块坚冰。他需要更细致、更长远、也更需要智慧的策略。

他没有当场裁决那片草场的归属——那只会激化一方的不满。他命令成立一个由双方社区代表、以及中立的土地测量专家和熟悉当地习惯法的老人组成的联合仲裁委员会,重新调查和划定地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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