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暗室交易(1/2)

布加勒斯特的夜,深沉而静谧,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将所有的秘密都吞入腹中。王宫深处,一条鲜为人知的回廊尽头,是一间被称为“地图室”的密室。这里不常使用,唯有在决定国运的重大时刻,才会点亮那盏沉重的黄铜吊灯。今夜,吊灯的光芒照亮了长桌上那幅巨大的、绘有巴尔干及中欧疆域的羊皮地图,也照亮了围桌而坐的、决定东南欧未来格局的几张面孔。

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罗马尼亚方面,国王埃德尔一世端坐主位,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压力和决心。他的左手边是首相扬·布勒蒂亚努,这位老练的政治家此刻面色紧绷,眼神锐利如鹰;右手边则是外交大臣埃马努伊尔·戈加,他面前摊开着厚厚的文件匣,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枚象牙裁纸刀,显示出内心的波澜。

桌子的另一侧,是协约国一方的代表。英国特使,是一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带着单片眼镜的资深外交官,威廉·罗素爵士,他的表情如同伦敦的天气,难以捉摸,带着一种惯有的、居高临下的审视。法国特使,夏尔·德·圣艾瓦尔,则显得更为热切,他的手势丰富,眼神中闪烁着对收复阿尔萨斯-洛林般的共情与对打击奥匈帝国的渴望。而俄国特使,米哈伊尔·波克罗夫斯基将军,则是一副标准的军人做派,挺直腰板,留着浓密的哥萨克式胡须,目光中带着一丝斯拉夫人特有的固执与对罗马尼亚潜在野心的警惕。

密室的门被厚重的天鹅绒帷幕遮住,门外由康斯坦丁内斯库亲自挑选的、绝对忠诚的“蓝色卫队”士兵把守,确保连一只蚊子都无法窥探室内的谈话。

“先生们,”埃德尔一世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的声音不高,却在密闭的空间里异常清晰,“我们不必再浪费时间相互试探。罗马尼亚已经做出了选择,站在了自由与正义的一边,站在了协约国一边。我们的军队已经完成动员,箭在弦上。现在,我们需要明确的是,我们为之流血牺牲,能为我们的人民和国家换来怎样的未来。”

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布勒蒂亚努发言。

首相清了清嗓子,将一份用罗马尼亚文和法文双语写就的文件副本推向桌子的中央。“这是我国经过慎重研究后,提出的加入协约国并对奥匈帝国宣战的基本条件。请诸位过目。”

罗素爵士戴上另一副眼镜,仔细地阅读着;圣艾瓦尔快速扫视,眉头微蹙;波克罗夫斯基将军则几乎是抢过文件,粗壮的手指划过一行行文字,鼻息逐渐加重。

文件的核心内容清晰而强硬:

1. 领土要求:战后,奥匈帝国必须将特兰西瓦尼亚公国、克里沙纳地区、马拉穆列什地区,以及巴纳特东部(以蒂萨河为界)完全划归罗马尼亚王国。同时,奥匈帝国统治下的布科维纳公国(除最北端乌克兰人占多数的极小部分外)也应并入罗马尼亚。文件附有精确的地图,勾勒出一个几乎将喀尔巴阡山脉以西大片土地囊括的“大罗马尼亚”轮廓。

2. 军事与政治:协约国必须承认并保证罗马尼亚王国在战后新获得领土上的完全主权和领土完整。战争期间,协约国,特别是俄国,需向罗马尼亚军队提供持续且充足的军事装备、弹药和财政援助,并协调在东线的军事行动,确保罗马尼亚侧翼安全。

3. 外交与保障:协约国需运用其影响力,阻止保加利亚王国在罗马尼亚对奥宣战后进攻其南部边境。如保加利亚仍执意进攻,英法俄需立即对保宣战,并向罗马尼亚提供直接军事支持。战后,协约国需支持罗马尼亚在巴尔干及国际事务中享有平等地位。

“这……这简直是……”波克罗夫斯基将军第一个忍不住,他将文件重重拍在桌上,震得酒杯摇晃,“狮子大开口!特兰西瓦尼亚!布科维纳!还要巴纳特的一部分!陛下,您这是要肢解奥匈帝国,建立一个覆盖半个喀尔巴阡盆地的罗马尼亚帝国吗?”

他巨大的身躯前倾,带着压迫感:“尤其是布科维纳!那里有大量的乌克兰(小俄罗斯)同胞!沙皇陛下绝不会同意将如此多的斯拉夫兄弟置于布加勒斯特的统治之下!这违背了我们战争的初衷!”

房间内的温度骤然下降。俄国人的激烈反应在预料之中,但其强硬程度依然让人心头一紧。

布勒蒂亚努毫不退缩,他冷静地回应:“波克罗夫斯基将军,请注意您的措辞。这不是‘肢解’,这是‘民族统一’。特兰西瓦尼亚、布科维纳的绝大多数居民是罗马尼亚族,他们几个世纪以来一直生活在异族统治下,渴望回归母体。我们提出的要求,是基于民族自决的原则,是正义的诉求。至于巴纳特东部,那里同样有相当数量的罗马尼亚族聚居,并且其战略地位对保障新领土的安全至关重要。”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尖锐:“至于俄国的‘战争初衷’,我们非常理解。但罗马尼亚的参战,将直接打击奥匈帝国,迫使德国分兵,这难道不正是俄国现在最需要的吗?勃鲁西洛夫将军的攻势需要侧翼的支持,而不是一个中立的、甚至可能被迫倒向同盟国的邻居!”

圣艾瓦尔见气氛紧张,连忙打圆场,他的法语带着悦耳的巴黎口音:“诸位,请冷静。法兰西共和国完全理解并同情罗马尼亚的民族统一愿望。特兰西瓦尼亚的罗马尼亚同胞的处境,让我们感同身受,就像我们思念着阿尔萨斯和洛林。”他巧妙地建立了情感联系。

“从军事角度看,”他继续道,“罗马尼亚的加入,意味着奥匈帝国将面临第二条战线,而且是直插其软腹的一刀。这不仅能极大缓解俄军在东线,特别是加利西亚的压力,更能迫使德军从西线抽调兵力。这对我们凡尔登和未来计划中的索姆河战役,是天大的好消息。我认为,为了这个战略收益,付出相应的代价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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