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旧观念的壁垒(1/2)

埃德尔一世的橡树村之行,如同一块投入湖面的巨石,在王国的权力中心激起了改革的涟漪,也在广袤而沉寂的乡村深处,引发了更为复杂和顽固的回响。国王的意志清晰无比,教育的旗帜似乎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插向四方。然而,法律文本的权威与王室的威严,在触及那些被千百年传统、贫困现实和根深蒂固观念所凝固的土地时,遭遇了无形却坚韧非常的壁垒。这壁垒,并非由砖石砌成,却比任何城墙都更难逾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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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喀尔巴阡山脉深处,一个名为“幽谷村”的偏僻村落,成为了这种抵抗的缩影。这里山高林密,道路崎岖,几乎与世隔绝。村民们遵循着祖先留下的方式生活,春耕秋收,牧羊砍柴,时间在这里仿佛流淌得格外缓慢。当郡里派来的督学带着修建小学的指令和微薄的拨款抵达时,他面对的不仅仅是资源的匮乏,更是一种弥漫在空气中的、近乎本能的排斥。

村长弗洛雷亚,一个脸上刻满了风霜皱纹、眼神浑浊的老者,在听完督学慷慨激昂地陈述义务教育的好处后,只是慢吞吞地抽着烟斗,良久才吐出一句:“先生,山里的孩子,认得羊群和庄稼就够了。认字?那是老爷们的事。”

无论督学如何解释这是国王的命令,是免费的教育,甚至承诺学校会提供一顿热腾腾的午餐,弗洛雷亚村长和围拢过来的村民们,脸上都只有漠然和怀疑。他们的逻辑简单而残酷:一个半大的孩子,已经是家里不可或缺的劳动力。放牛、砍柴、照顾弟妹、在农忙时递个水送个饭……这些看似微小的劳动,对于一个挣扎在温饱线上的家庭而言,意味着实实在在的生存资源。让孩子每天花上几个时辰坐在教室里“发呆”,在村民们看来,不仅是浪费光阴,更是剜却他们身上的血肉。

“吃饭?”一个脸颊凹陷的农妇小声嘀咕,声音却清晰地传到督学耳中,“谁知道那饭干不干净?城里人花样多,别是想用饭骗走我们的娃……”

更直接的冲突发生在一个名叫“石滩村”的地方。这里土地贫瘠,村民多以开采附近山上的石材为生。当政府雇佣的工队开始平整土地,准备修建校舍时,几十个村民手持锄头、铁钎,默默地围住了工地。为首的是村里石匠行会的头人,一个膀大腰圆、沉默寡言的中年汉子。

“这里是我们祖辈取石的地方。”头人的声音像石头一样硬邦邦,“动了这里的土石,山神会发怒,来年我们就采不到好石头,大家都得饿死。”

督学和工头试图用科学和国王的法令来说服他们,但回应他们的只有更加敌视的目光和紧握的工具。僵持了整整三天,工程毫无进展。郡里派来的警察试图强行清场,却险些引发大规模的械斗。最后,此事只能层层上报,不了了之。在石滩村村民看来,他们胜利了,他们用最原始的方式,守护了他们认为赖以生存的“规矩”。

而在多瑙河下游平原的一个大型村庄“芦苇荡”,阻力则以另一种形式出现。这里的乡绅,一位自称拥有男爵头衔、实际上早已没落的贵族后裔,敏锐地察觉到义务教育对他摇摇欲坠的地方权威构成的威胁。他召集了村里的富农和长者,在自己的庄园里密谈。

“国王陛下是被那些布加勒斯特的激进分子蒙蔽了!”男爵挥舞着手杖,激动地说,“让所有贱民的孩子都识字?上帝!那会带来什么?他们会开始阅读那些蛊惑人心的报纸,会质疑他们父辈的生活方式,会不再安于本分!看看法兰西,就是因为启蒙了那些暴民,才落得国王上断头台的下场!”

他并非完全危言耸听。在他潜意识里,知识的普及意味着信息的流通,意味着他无法再像过去那样,依靠信息不对称和村民的蒙昧来维持自己的优越地位。一个能读会写的农民,会更难被欺骗,更可能去查阅土地契约,更不容易对乡绅的“权威”盲目服从。

于是,在男爵的暗中鼓动和资助下,一系列针对新学校的流言在芦苇荡村迅速传播开来:

“听说了吗?学校里的老师都是共济会成员,专门教孩子不信上帝!”

“那些免费的课本,用的墨水有毒,闻多了会让孩子变成哑巴!”

“国王是好意,但下面的人执行歪了。他们把孩子骗去学校,是要抽血去给城里的老爷们做药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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