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老国王的托付(1/2)
科特罗切尼宫的冬日,总是带着一种穿透石墙与厚重帷幕的湿冷。然而,这个冬季笼罩在宫殿上空的,是一种比往年更加沉重、更加彻骨的寒意。这寒意并非全然来自窗外飘落的稀疏雪花,或是走廊里穿堂而过的冷风,而是源于那座庞大建筑核心处——国王寝宫内,那日渐微弱的生命之火。
卡罗尔一世国王,这位以钢铁意志和勤政精神将霍亨索伦-西格马林根家族血脉与罗马尼亚王国紧密捆绑在一起的君主,终于被漫长的岁月和操劳的国家事务拖垮了。御医们的诊断含糊其辞,用了“过度衰竭”、“器官老化”等词语,但每一个被允许进入寝宫的人,都能从老国王那深陷的眼窝、灰败的脸色和即使盖着厚重绒被也难掩消瘦的躯体上,清晰地读到那个无人愿意提及的词:油尽灯枯。
寝宫内,空气因常年燃着提神的草药和维持温度的壁炉而显得有些滞闷,混合着药品的苦涩与旧书本、旧家具特有的沉木气息。埃德尔王储安静地坐在离国王床榻不远处的扶手椅里,手中拿着一份关于多瑙河下游港口 modernization 计划的文件,但他的目光却并未落在纸页上,而是久久地凝视着床上那个呼吸微弱的身影。
窗外是灰蒙蒙的天空,光秃的枝桠在寒风中摇曳。室内,唯有壁炉里木柴偶尔爆裂的噼啪声,以及老国王时而沉重、时而细弱的呼吸声,打破这几乎凝滞的寂静。一种无形的、巨大的压力弥漫在空气中,那是关于权力、关于责任、关于一个时代即将落幕的预感和重量。
埃德尔的心情复杂难言。对于这位名义上的祖父,实际上的君主和导师,他怀有深刻的敬意,甚至是一种经过时间沉淀的、类似亲情的情感。是卡罗尔一世,在他“年幼”时给予了他庇护和展示“天赋”的空间;是卡罗尔一世,顶住压力,默许并最终支持了他一系列看似离经叛道的改革;也是卡罗尔一世,在他从英国载誉归来、在边境冲突中赢得胜利后,一步步地将实权移交到他的手中。这是一种基于能力和成果的认可,也是一种基于血脉和信任的托付。
然而,在这份敬重与感激之下,埃德尔内心深处也涌动着一股难以抑制的、属于穿越者和实践者的迫切。他脑海中装着超越这个时代一个多世纪的蓝图,他渴望更快、更彻底地改造这个国家,让它能从容应对即将到来的、吞噬一切的世界大战风暴。老国王的稳健乃至保守,有时在他看来是一种不必要的迟滞。现在,随着老国王生命的流逝,那层最后的、无形的束缚似乎正在松动,一种可以完全按照自己意志塑造国家未来的可能性,带着令人心悸的诱惑力,清晰地呈现在他面前。这念头让他感到一丝自我谴责的刺痛,却又无比真实。
“埃德尔……”
一声虚弱却清晰的呼唤,将埃德尔从纷乱的思绪中拉回现实。他立刻放下文件,快步走到床榻边,单膝跪下,以便能更清楚地听到老人的话语。
“陛下,我在这里。”他握住老国王那只布满老年斑、皮肤松弛却依然能感受到些许力量的手。
卡罗尔一世缓缓睁开浑浊却依旧锐利的蓝眼睛,目光在埃德尔脸上停留了片刻,仿佛在确认他的存在,也仿佛在最后一次审视自己选定的继承人。
“那些文件……”老国王的声音沙哑而缓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指向性,“说说你的看法……港口的计划。”
埃德尔深吸一口气,收敛起所有杂念,开始清晰而简洁地阐述他对计划的评估:预算是否合理,工期能否缩短,对黑海贸易的预期影响,以及如何与国内正在兴建的铁路网衔接。他不仅指出了计划中的优点,也毫不避讳地提出了其中过于理想化和可能滋生腐败的环节。
老国王静静地听着,偶尔眨一下眼睛,或者手指微微动一下,表示他在听。直到埃德尔讲完,寝宫内又陷入了一阵沉默。良久,老国王才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中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有欣慰,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落寞。
“你比我看得更远,也想得更透……”卡罗尔一世的声音带着疲惫的认可,“这些具体的事务,以后……就由你全权决定吧。不必再……事事呈报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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