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剑桥的辩论(1/2)

古老的剑桥大学,在夏末的阳光下显得格外肃穆而宁静。蜿蜒的剑河倒映着历经几个世纪风雨的学院建筑,国王学院礼拜堂的尖塔直刺蔚蓝的天穹。然而,这一天,在三一学院某间橡木镶板、充满了书籍和旧羊皮纸气息的辩论厅里,空气却格外凝重且充满张力。这里即将举行一场关于“巴尔干局势与欧洲均势”的非正式研讨会,与会者不仅有剑桥顶尖的历史学、政治经济学教授,还有几位恰好在剑桥访问、对东方问题极为关注的议员和外交部官员。

埃德尔王储的到场,最初并未引起太多注意。在那些白发苍苍的学者和久经世故的政要眼中,这位来自巴尔干的年轻王储,或许只是又一次例行公事的外交亮相,一个需要被礼貌对待的客人。邀请他参与讨论,更多是出于对罗马尼亚王室,以及他近期在英国社交界获得的“神童”名声的一种礼节性好奇。

研讨会由剑桥大学着名的现代史教授,蒙克顿爵士主持。他开场便抛出了当前欧洲外交界最棘手的难题:“先生们,我们今日聚集于此,旨在厘清巴尔干半岛那团纷繁复杂的乱麻。奥斯曼帝国正如一艘缓缓沉没的巨舰,而围绕着它遗产的争夺,已然让那片土地成为了‘欧洲的火药桶’。俄罗斯渴望温暖的出海口,宣扬着泛斯拉夫主义;奥匈帝国则意图将其影响力向南延伸,遏制俄国的野心;而当地新兴的民族国家——塞尔维亚、保加利亚、希腊,还有我们的客人所在的罗马尼亚,”他礼貌地向埃德尔的方向微微颔首,“无不怀揣着统一民族、收复失地的梦想。这多方利益的交织与碰撞,诸国认为,维持和平的关键何在?又或者说,下一次大规模的冲突,将源于何处?”

最初的讨论,沿着欧洲外交界惯常的思维轨道进行。一位亲奥匈的议员强调了维持奥斯曼帝国领土完整(至少在形式上)的重要性,以避免权力真空引发列强直接冲突。一位研究斯拉夫历史的教授则分析了俄国在巴尔干的传统利益和宗教情感纽带,认为忽视圣彼得堡的诉求是危险的。也有人将焦点放在塞尔维亚日益高涨的民族主义情绪上,视其为不稳定因素。

埃德尔静静地听着,面容沉静,蓝色的眼眸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他并未急于发言,而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海伦娜公主也坐在听众席的一角,她今天是以个人学术兴趣的名义前来,目光不时掠过埃德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讨论逐渐陷入了一种僵局,各方观点虽有差异,但大体未脱离传统均势政治的窠臼。蒙克顿教授见状,便将目光转向了年轻的王储,语气温和但带着学究式的考较:“埃德尔王储殿下,您来自那片正被我们反复讨论的土地,您的国家身处其中,感受必然更为真切。不知您对目前的局势,有何高见?罗马尼亚又将如何自处?”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这位年轻得有些过分的王储身上。厅内安静下来,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鸟鸣。一些人抱着姑妄听之的态度,另一些人则带着审视,想看看这位“神童”是否名副其实。

埃德尔从容起身,先向蒙克顿教授和在座诸位微微欠身,姿态优雅而沉稳。他没有立刻回答那个宏大的问题,而是先从一个看似细微的切入点开始。

“感谢蒙克顿教授给予我发言的机会。在座诸位先生从欧洲乃至全球战略的角度分析了巴尔干,见解深刻。请允许我,从一个身处其中者的角度,补充一些或许被宏观视角所忽略的‘地面实况’。”他的英语流利,用词精准,声音清晰而稳定,立刻让一些原本漫不经心的听众坐直了身体。

“首先,关于‘奥斯曼遗产’的争夺,”埃德尔继续道,语气平和但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我认为,将其简单视为一场围绕着‘遗产’的争夺,可能低估了正在发生的根本性变化。奥斯曼帝国在过去数百年间的统治,并非简单的殖民或占领,它在许多地区留下了一套复杂的人口分布、土地所有权和行政管理体系。它的衰退,不是一个有序的财产分配过程,而更像是一座巨大冰川的崩解,会引发连锁的、难以预测的洪水和地貌改变。”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众人。“这意味着,任何试图在巴尔干划定的新边界,都不仅要考虑列强的战略利益,更要直面那些已经交织了数百年的民族、宗教社群的实际生存空间。强行将某个塞尔维亚人占多数的地区划归奥匈,或是将保加利亚人聚居区置于奥斯曼统治下,埋下的不是争议的种子,而是复仇的火山。民族自决的意识已然觉醒,任何忽视这一点的政治安排,无论看起来多么符合当下的‘均势’,都注定是脆弱和短暂的。”

一位外交部官员轻轻皱起了眉头,似乎想反驳这种带有“民族自决”倾向的观点,这在维也纳会议上或许会被视为危险的思想。但埃德尔没有给他机会,立刻将话题引向了更具战略性的层面。

“其次,关于下一次冲突的源头,”他的声音略微提高,“我个人认为,焦点或许并非仅仅在塞尔维亚或黑山,也不仅仅在马其顿。一个潜在的、可能牵动全局的爆发点,在于波斯尼亚和黑塞哥维那的最终归属,以及由此引发的,对塞尔维亚出海口问题的连锁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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