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噩梦(1/2)

自从窥心镜中那场暴雨,那根麻绳,那张与沈烈一般无二的脸,活将宴安之死的真相血淋淋地撕开在她面前后,慕晚棠的心,便如同被最钝的刀子反复切割,没有一刻安宁。

白日里,她还是努力保持着威仪万方、冷静沉着的昭雪女帝,用繁重的政务、无尽的奏章,勉强筑起一道堤坝,拦阻那几乎要决堤的恨意与悲痛。

可一旦夜幕降临,万籁俱寂,那道堤坝便脆弱得不堪一击。

梦境,成了她无法逃脱的炼狱。

今夜亦是如此。

龙涎香在寝殿内幽幽浮动,鲛绡帐低垂,隔绝了外界一切声息。

慕晚棠躺在柔软却冰冷的云锦衾被中,眉心紧蹙,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而紊乱。

梦,开始了。

没有预兆,场景瞬间切换。

依旧是那片被暴雨笼罩的、令人窒息的山林。

泥土的腥气,树木被狂风摧折的呻吟,还有那几乎要撕裂耳膜的雷鸣电闪。

她再次被无形的屏障隔绝在时空之外,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那个穿着她亲手绣制的青蓝色龙凤纹外衣的身影,在泥泞中跌跌撞撞地奔跑。

“宴安……”

她在梦中无声地呼喊,拼命捶打那层看不见的壁垒,指尖传来冰冷的触感,却撼动不了分毫。

沈宴安跑到了瀑布边的青石旁,精疲力竭地瘫坐下来,胸膛剧烈起伏。雨水顺着他俊美却写满惊惧的脸庞滑落,混合着泥污。

他的眼睛瞪得很大,死死盯着来时的方向,仿佛那里潜伏着择人而噬的恶魔。

然后,那道穿着蓑衣的黑影,如同鬼魅般从青石后闪现。

“不——!”

慕晚棠在梦中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麻绳套上了沈宴安的脖颈,骤然收紧!

他双目暴凸,双手徒劳地抓挠着颈间的绳索,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令人心碎的窒息声。

他挣扎,踢蹬,泥土被他刨出深坑,雨水混合着他绝望的痕迹。

“放手!朕命令你放手!”

慕晚棠状若疯魔,帝王威仪在至爱濒死的景象前粉碎殆尽,只剩下一个女子最原始的痛苦与愤怒。

她疯狂地撞击着屏障,哪怕头破血流。

就在这时,濒死的沈宴安,忽然艰难地,一点一点地诡异地将头转向了她所在的方向。

隔着暴雨,隔着时空,隔着生与死,他的目光,竟精准地“看”向了她。

那双曾经本该盛满温柔、笑意和草药清香的眸子,此刻布满了猩红的血丝,瞳孔因为窒息而放大,里面倒映出的,是她惊恐万状的脸。

他的嘴唇翕动着,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声音嘶哑、破碎,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慕晚棠的魂灵深处:

“飘絮……”

“你为什么……不救我……”

“你为什么……只是看着……”

“为什么啊!!!”

最后那一声质问,并非从他口中发出,而是直接在她脑海中轰然炸开,带着无穷无尽的怨怼、不解、以及浓得化不开的……绝望的眷恋。

轰隆——

一道前所未有的惨白闪电劈开梦境的天幕,照亮了沈宴安青紫扭曲的脸,照亮了蓑衣下沈烈那张冷漠的脸,也照亮了她自己苍白如鬼、涕泪横流的脸庞。

“不——”

慕晚棠猛地从龙床上坐起,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惊叫。

冷汗早已浸透了她轻薄的寝衣,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带来阵阵寒意。

她胸膛剧烈起伏,心脏狂跳得像是要挣脱胸腔的束缚,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灵魂深处的剧痛。

寝殿内一片死寂,只有她粗重的喘息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

夜明珠柔和的光辉洒落,却驱不散她周身弥漫的冰冷与黑暗。

她下意识地抬手摸向脸颊,触手一片湿凉,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梦中流下的泪。

“宴安……”

她喃喃出声,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

那句“你为什么不救我”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在她耳边、在她心里反复回响,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灵魂滋滋作响。

为什么?

她也想问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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