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活字生辉（1/2）

赵康与周令史被羽林军铁蹄锁拿而下狱的雷霆之势，如同在将作监上空骤然劈下的一道凛冽闪电，瞬间驱散了连日来的阴霾与滞涩。那无形的壁垒虽未完全崩塌，但至少，明面上的对抗与阴损的绊子，已无人再敢轻易尝试。衙署内往来官吏的目光中，敬畏取代了审视，恭谨压过了轻慢。连一向埋头于案牍、仿佛置身事外的阎毗，在见到王泽时，那古井无波的脸上也似是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神色。

障碍暂除，王泽没有丝毫耽搁，立刻将全部精力投注到活字印刷术的攻关上。他将郭槯正式调入考功司名下，专门负责此事，并拨给了他一间独立的、光线充足的工作室，所需木料、刻刀、墨锭等物料，一律优先供应，畅通无阻。

郭槯劫后余生，又得此信任与支持，简直将满腔热血与半生郁结都倾注在了那小小的木活字上。他几乎是住在了工作室里，日夜不停地雕琢、试验。然而，技术的突破并非仅凭热情便能一蹴而就。最初的兴奋过后，现实的技术难题便一个个浮现出来。

首先是选材。最初选用质地细腻的梨木、枣木，虽易于雕刻，但木质偏软，经不住反复印刷的磨损，印不了几十次字口便开始模糊，且易受潮变形。郭槯尝试了数十种木料，甚至动用了些贵重金属的边角料，皆不尽如人意。

王泽得知后，并未催促，而是与郭槯一同蹲在堆满各式材料的工作室里，拿起那些印迹模糊的废品仔细端详。

“木质太软，易损易变…”王泽沉吟道，“郭大匠，可曾想过用泥？选取黏性合适的胶泥，塑形阴干后煅烧，或可使其坚硬如石，且不受潮气影响。”

“胶泥？”郭槯眼睛一亮，随即又皱眉，“泥坯易裂，烧制火候极难掌控…”

“那就试！”王泽斩钉截铁，“不同土质，不同和泥方法，不同阴干时间，不同煅烧温度，一样样试过去！需要什么，我来想办法！”他深知，陶瓷活字才是历史上验证过的更优解，只是工艺要求更高。他给郭槯指明了方向，并给予了毫无保留的支持。

除了材质，更大的难题在于固版与着墨。如何将数千个独立的活字在版框内快速固定得平整牢固？传统的雕版刷墨方式，用在凹凸不平的活字版上，极易造成墨色浓淡不一，或字迹晕染模糊。

这一次，王泽没有直接给出答案，而是将问题抛给了郭槯和几位被考功司评定为“上等”、擅长机巧制作的木匠、铁匠。

“诸位皆是此道高手，如何固版，如何着墨，大家尽可畅所欲言，奇思妙想，皆可一试！”王泽鼓励道。他要培养的，不仅是郭槯一人，更是一种集体攻关、勇于试错的氛围。

于是，工作室内变得更加热闹。有人提议用蜂蜡混合松香黏合，有人设计带卡槽的版框和与之匹配的活字底座，还有人尝试用韧性极佳的竹篾编织成网来固定。着墨方面，则试验了各种毛质的刷子，甚至有人尝试制作带均匀孔隙的丝网……

失败是常态，工作室里堆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失败品。但没有人气馁，每一次失败都排除了一个错误选项，距离成功便近了一步。王泽每日必至，有时只是静静观看，有时则会提出一两个关键问题，引导他们思考的方向。他将蓝田工坊那套“发现问题-分析问题-试验解决-总结优化”的流程，潜移默化地引入了将作监。

时间在专注的钻研中飞快流逝。终于，在经历了不知多少次失败后，转机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