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匠人之心与无形壁垒(1/2)
赵康的动作比王泽预想的要快。次日清晨,厚厚几大摞匠人名录与作坊档案便已堆放在了王泽的案头。墨迹新旧不一,纸页也显驳杂,显然是在仓促间汇集而成。
王泽没有假手他人,亲自埋首于这故纸堆中。他翻阅的速度极快,目光锐利如鹰隼,掠过那些密密麻麻的人名、籍贯、年岁与简单的工种标注。他寻找的,并非仅仅是技艺高超者,更是那些记录中透露出“非常规”迹象的匠人——比如,曾因“擅改祖制”被申饬的,或是在完成定额差遣外,还有“私作奇巧”记录的。
一连三日,王泽几乎足不出户,除了必要的点卯和与阎毗就一些常规公务进行简短的交流外,所有时间都耗在了这些档案上。阎毗依旧专注于他的宫室陵寝营造,对王泽的举动不闻不问,仿佛默认了其在自己职权范围内的“折腾”。而赵康等人,则在最初的紧张观望后,见王泽并无立刻发难之意,便也渐渐放松下来,只当这位伯爷是新官上任,例行公事地翻翻旧账,走个过场。
然而,他们低估了王泽的耐心与洞察力。
第三日午后,王泽合上了最后一卷名册,揉了揉发胀的眉心。他面前的纸上,已列出了十几个名字,旁边标注着简短的评语与疑点。这些人,分散在将作监下属的雕版、造纸、织染、金玉等多个作坊,共同点是都曾有过“不安分”的记录,且近年的差遣评价多为“中平”甚至“下等”,显然在现有的评价体系内并不受重视。
“找到了。”王泽低声自语,指尖在其中一个名字上点了点——雕版作坊,大匠,郭槯。记录显示,此人技艺精湛,尤擅微雕,但因“性桀骜,好论是非,屡与上官龃龉”,年近五旬,仍只是个无品级的大匠,常年被派去雕刻一些不甚重要的经卷扉画。
王泽放下名单,并未立刻召见这些人。他转而拿起那些作坊的物料核销与成品记录,开始进行交叉比对。这一次,他看得更加仔细,重点关注物料消耗与实际产出之间的比例,以及不同匠人完成同类工作的效率差异。
数字是冰冷的,却也最能揭示问题。很快,他便发现了几处明显的异常:雕版作坊近三年消耗的上等梨木、枣木数量巨大,但核准入库的雕版数量却与之不成比例,且废版率奇高;造纸作坊用于增白、染色的特殊物料支出频繁,但成品纸张的质量记录却参差不齐,时好时坏;金玉作坊更是离谱,贵金属的损耗记录语焉不详,许多边角料的去向成了谜团……
这些异常,若分散来看,或许可归咎于技艺难度或偶然损耗。但当王泽将这些数据与之前那份“问题匠人”名单,以及赵康等管理官吏的背景联系起来时,一幅清晰的图景便浮现出来——资源被有意无意地倾斜向某些关系户或听话的匠人,而真正有想法、可能触犯既得利益者的匠人则被边缘化,甚至其合理损耗也被夸大记录,成为打压的借口。整个将作监,被一张无形而紧密的关系网笼罩着,效率与公平在人情与利益的侵蚀下,变得千疮百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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