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基石初奠(1/2)

寒意并未随着日历翻到二月而消退,反倒因着开化的雪水,渗入骨髓。蓝田工地的清晨,是在民夫们呵出的白气和铁器碰撞的叮当声中开始的。排水沟的轮廓终于清晰起来,像几道深刻的伤疤,划破了冻土。

王泽天不亮就起身,裹着那件半旧的棉袍,在工地上来回巡视。他手里拿着炭笔和粗纸,不时停下来,对照图纸,在纸上记下几笔。进度依然缓慢,冻土坚硬,一镐下去往往只能留下个白点。但他推行的小队竞争法和实物奖赏,到底起了作用,民夫们的精气神比前几日足了些,至少没人再敢明目张胆地偷懒。

“监丞,您看这里。”一个被推举出来的老工头,指着一段刚挖好的沟渠,“按您说的,底下铺了一层碎石,再覆上夯实的黏土,渗水性果然好多了,不怕开春雪水倒灌。”

王泽蹲下身,抓起一把混合了碎石的黏土,在手里捻了捻,点了点头。“嗯,就是这样。记住,地基不牢,地动山摇。咱们这工坊是要用几十年、上百年的,基础必须打牢靠。”

正说着,马周顶着两个黑眼圈,抱着一摞新账本匆匆走来。“监丞,程小公爷派的人到了,送来了五百贯钱,还有十车粮食,解了燃眉之急。只是……”他压低声音,“钱粮一到,县衙那边几个胥吏的眼神就不太对了,赵县丞今日也未来工地,推说感染风寒。”

王泽冷笑一声:“由他们去。钱粮入库,你亲自掌管钥匙,支出必须有你我同时画押。至于赵县丞,”他顿了顿,“他病了,我们就当他真病了。稍后让李思文以我的名义,送些炭火和药材过去,礼数上不能让人挑了错处。”

“明白。”马周应下,又翻开另一本账册,“还有一事,按照您的吩咐,我查了近三年蓝田县的赋税和徭役记录,发现蹊跷。县内登记在册的熟田,比实际耕种的田亩数少了近三成。而且,郑氏在蓝田的别院,规模远超规制,其名下田庄,似乎也并未足额缴纳田赋。”

王泽目光一凝。郑家的触手果然伸得够长。这蓝田,看似贫瘠,内里的水却深得很。他沉吟片刻,道:“此事暂且记下,不要声张。我们现在首要之事是建工坊,站稳脚跟。这些账,日后慢慢算。”

午后,王泽召集了所有工匠和工头,在刚刚平整出来的一片空地上。他让人抬来几口大锅,锅里是翻滚的、黏稠的、灰白色的浆液,散发着刺鼻的气味。

“诸位,我知道大家心里都在打鼓,这王伯爷到底要弄什么玄虚。”王泽站在一个临时搭起的木台上,声音清朗,压过了锅灶的呼呼声和众人的窃窃私语,“挖沟,是为了排水防潮。而现在我们要做的,是给工坊打造一副更坚硬的骨架!”

他指着那几口大锅:“此物,我称之为‘水泥’。它与砂石、水按一定比例混合,干固之后,坚硬如石,水泼不进!用它来砌墙、铺地,远比土木坚固,而且不怕水火虫蛀!”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灰扑扑的粉末,加水搅和就能变成石头?这简直是点石成金的神仙法术!

“伯爷,这…这真能成?”一个胆大的老瓦匠颤声问道,他干了一辈子泥水活,从未听过这等奇事。

“光说不练假把式。”王泽跳下木台,走到一口锅旁,拿起铁锹,亲自示范。他将锅里的水泥浆与早已备好的细砂、碎石混合,加水搅拌,然后倒入预先做好的木框模具中,用刮板抹平。“诸位看好,这一框,明日此时,你们用手敲敲看,若不能声如金石,我王泽从此不再提这‘水泥’二字!”

他的自信和亲手操作,暂时压住了众人的疑虑。民夫和工匠们怀着将信将疑、又夹杂着几分期待的心情,在王泽和马周的指挥下,开始学习调配水泥,浇筑第一批试验用的砖块和平板。

整个下午,工地上一片忙碌。搅拌声、号子声、铁器碰撞声交织在一起,蒸腾的热气与初春的寒气对抗着,形成一片独特的景象。王泽穿梭其间,不时纠正比例,讲解要领,汗水混着灰泥沾满了他的脸颊和衣袍,他也浑然不觉。

李思文从长安带回了新的消息。“监丞,格物学堂的批文,国子监那边卡住了。说是‘格物’之名,闻所未闻,恐非正道。几位博士还联名上书,质疑将作监以此名目办学,是舍本逐末。”

王泽抹了把脸上的灰泥,眼神锐利:“意料之中。他们怕的不是‘格物’,是怕这‘格物’二字,动摇了他们赖以生存的学问根基。批文不急,先把舆论造起来。你去找程处默,让他发动那些勋贵子弟,就在平康坊、东西两市,大肆谈论肥皂之利,谈论这‘水泥’之神异,把‘格物致用’四个字,给我吹进长安每个人的耳朵里!”

“是!”李思文领命,又道,“还有,长乐公主殿下又让宫女捎来口信,询问工坊进展可还顺利,若有难处,可…可向陛下陈情。”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