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缴印(1/2)
承天门那场热闹过后,王泽反倒睡得不安生。正月十六清早,他顶着两个青黑的眼圈,把那方带裂纹的贞观格物玉印揣进怀里,叫上程处默派来的四个亲卫,闷头就往太极宫去。
昨儿夜里他跟马周、李思文熬到三更天,才算把长孙无忌那顿饭的底牌摸透——老狐狸哪是送什么护身符,分明是递了把刀过来,看王泽接不接、怎么接。接了,就得按他的路子走;不接,御史台那本参你私刻官印的折子,今早一准儿送到李世民眼皮底下。
他想看戏,我就唱一出给他瞧瞧。王泽说这话时,眼里的狠劲把程处默都吓了一跳,不过戏台子得搭在御书房,主角得换成陛下。
宫门口候见的时候,王泽特意让那四个亲卫别走远,就在玄武门外。这姿态是做给宫里人看的——他王泽不是光杆一条,身后站着程家,站着军伍。果然,内侍传话时,口气都软和三分:监丞少待,陛下正与房相公说话呢,片刻就宣您。
这一候,就候到巳正。日头爬上了屋脊,雪开始化了,顺着琉璃瓦往下淌水,在宫墙根结起一排冰溜子。王泽站在廊下,脚都站麻了,才被领进甘露殿。
李世民正埋头批奏折,听见脚步声,头也不抬:王泽,你小子倒是急性子。昨日刚出尽风头,今日便急着讨赏?
臣不敢。王泽跪地,双手把玉印举过头顶,臣今儿来,是缴印的。
殿里静了一瞬。李世民终于抬眼,目光在那玉印上一扫,眉头拧起来:缴印?这不是长孙无忌送你的那方?
王泽心头一跳,暗道陛下果然什么都知道,嘴上却愈发恭敬:正是。昨夜长孙相公赐印,说是臣开设蓝田官督公坊,得有朝廷信物压场面。臣当时感激得不知如何是好,可回去越想越觉得不对。这贞观格物四个字,是陛下金口玉言,臣一个将作监丞,哪敢私相授受?万一叫御史台知道了,参臣个之罪,臣纵有百张嘴也说不清。琢磨了一宿,还是把印原封不动呈上来,请陛下圣裁——这印,臣是该留着,还是该砸?
他这番话说得诚惶诚恐,实则句句藏着机锋。李世民听了,嘴角扯起一抹笑,又迅速压下去:你倒机灵。这印,朕昨夜就知道了。辅机也是一番好意,怕你人微言轻,镇不住场面。不过...他顿了顿,语气沉下来,肥皂已成朝廷的脸面,确实不能由你一个人说了算。你今日既然来了,想必心里有谱了?
臣昨夜翻来覆去睡不着,斗胆拟了个《官督公坊章程》,请陛下过目。王泽从袖子里抽出厚厚一叠纸,双手呈上。
李世民接过来,一目十行地扫。章程写得极细:蓝田官督公坊,由将作监、京兆尹、户部三方共管,王泽任总工师,管技术也管人事;工坊出的肥皂分两种,精皂供宫里和贵人们用,粗皂专给军伍和漕运;利润分成,内库拿三成,国库拿四成,剩下三成给工匠发酬劳、搞研发。最绝的是最后一条——凡工坊出来的肥皂,都得烙上贞观肥皂火漆印,没印的就是假货,百姓可以扭送官府,查实了有重赏。
三成归内库?李世民抬眼,目光跟刀子似的,王泽,你知不知道私献内库,在旁人眼里是什么罪名?
臣知道。王泽伏在地上,额头贴着冰凉的金砖,旁人会说臣谄媚君上,拿金子买宠幸。可臣不在乎。肥皂要只攥在臣一人手里,迟早成众矢之的;可有陛下参股,那就是天子产业,谁还敢乱动?臣不才,愿给陛下当商贾里的耳目、工匠里的喉舌。这三成利润,不是买宠,是买平安,更是买大义——让天下人知道,肥皂之利,利在朝廷,利在百姓,不姓王。
殿里静得只剩下漏刻的滴水声。良久,李世民忽然笑出声,起身绕过御案,亲手把王泽扶起来:好一个买平安、买大义!王泽,朕没白看你。你这小子,比那些满口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的腐儒,强出百倍。
他走回案前,提笔在章程末尾批了两个字:照准。着王泽兼领蓝田官督公坊总工师,将作监、户部协同。写完,又拿起那方玉印,在印钮的裂纹上摩挲几下,忽然扬手——
玉印摔在金砖上,碎成三瓣。
这印是假的。李世民淡淡道,贞观格物印,朕昨夜已命少府监另刻了一方,用的是蓝田玉,没裂纹。他冲内侍一摆手,去取来,赐给王泽。
王泽心头狂跳,连忙跪谢。他明白,这摔的不是玉印,是长孙无忌的脸面——陛下在告诉他:朕给你撑腰,但怎么撑,得按朕的规矩来,轮不到老臣指手画脚。
少府监的印很快取来了,确是温润的蓝田玉雕成,印钮刻成昂首玄武,寓意稳固。李世民亲手把印递给王泽:这印你拿着。肥皂的事,朕要了。你只管放手去做,朕倒要看看,这小小一块肥皂,能洗出怎样一个清平盛世。
王泽双手接过,印沉得很,压在他掌心。他叩首道:臣定不负圣望。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