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御前陈策,暗棋新布(2/2)
他语无伦次,状若癫狂。管家不敢再劝,匆匆备车。
马车驶向皇城,张蕴宽坐在车中,双手紧攥,指甲陷入掌心。他在脑中反复演练说辞——如何示弱,如何推责,如何表忠心。只要陛下还念一点旧情,只要长孙尚书能为自己说句话……
车至承天门前,他整衣下车,正要递牌子求见,却见一队禁军快步而来。
为首者正是百骑司统领,面无表情:“张侍郎,陛下有旨,请侍郎往大理寺一行,配合调查将作监贪墨案及今日晨间刺杀案。”
张蕴宽如遭雷击:“我、我要面圣……”
“陛下说了,待案情查明,自会召见。”统领一挥手,“请吧。”
两名禁军上前,一左一右“扶”住他。张蕴宽双腿发软,几乎是被架着上了另一辆马车。周围官员远远看着,窃窃私语,却无人敢上前。
马车驶向大理寺方向。张蕴宽瘫在车中,脑中一片空白。
他知道,自己完了。郑氏不会救他,长孙无忌也未必会保他。而这一切,都源于那个他最初根本没放在眼里的“败家子”王泽。
恨意如毒蛇噬心,却又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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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康坊,郑氏别院。
郑先生正在书房作画,笔下是一幅寒梅图。墨色淋漓,枝干虬劲。
“张蕴宽被带走了?”他头也不抬地问。
“是。”侍立的老仆低声道,“百骑司直接拿的人。看方向,是去大理寺。”
“嗯。”郑先生添上一朵梅花,“宇文弼,周掌柜,张蕴宽……这条线上的棋子,都清了。”
老仆犹豫:“先生,王泽那边……”
“王泽拿到了陛下的支持,格物司试点已成定局。”郑先生放下笔,端详画作,“此子确实难缠。但也正因为如此,才更有意思。”
他走到窗边,望向皇城方向:“吐蕃使团后日抵京。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禄东赞之子确是好猎奇之人,已有人‘无意间’向他透露将作监格物司的种种新奇之物。他很有兴趣,应当会向鸿胪寺提出参观请求。”
“好。”郑先生微微一笑,“这次,我们要送给王泽一份‘大礼’。”
“先生,属下有一事不明。”老仆小心翼翼,“我们如此针对王泽,究竟为何?他虽有些新奇想法,但毕竟位卑言轻,值得如此大动干戈吗?”
郑先生沉默片刻,缓缓道:“你看他的《章程》了吗?”
“尚未得见全本,但听说是要改革工部,设立新学……”
“不止。”郑先生转身,眼神幽深,“他要做的,是从根子上改变这个国家的运作方式。重实学,轻经义;重效率,轻礼法;重才能,轻门第。若让他成了,五姓七望赖以生存的根基——知识垄断、官员举荐、行业控制——都将被动摇。此子,是在掘世家的根。”
老仆倒吸一口凉气。
“所以,他必须倒。”郑先生语气转冷,“但不必我们亲自动手。借吐蕃这把刀,正好。”
窗外传来画眉啼鸣,清脆悦耳。
郑先生重新拿起笔,在寒梅图旁题字:“风起于青萍之末。”
字迹清瘦,却暗藏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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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作监东院,王泽刚回来,便召集所有人。
他站在院中,举起那份御批的《章程》,声音清朗:“陛下已准此章程。从今日起,格物司将在将作监内推行试点改革!一年为期,我们要让所有人看到,新法能带来什么!”
众人振奋,齐声应是。
王泽开始分派任务:谁负责工具改良推广,谁负责流程优化试行,谁负责筹办学堂招生。院中热火朝天。
林墨趁隙低声道:“伯爷,刚得到消息,张蕴宽被大理寺带走了。另外,吐蕃使团后日抵京,鸿胪寺那边已在准备接待事宜。”
“知道了。”王泽点头,“加紧准备。吐蕃使团若来,我们就好好‘展示’。”
“可郑氏那边……”
“他们想借吐蕃这把刀,我们就看看,这把刀究竟砍向谁。”王泽目光深远,“去准备吧。另外,让咱们的人盯紧郑氏别院,尤其是与吐蕃使团接触的人。”
“是。”
王泽走回值房,关上门。他从怀中取出另一份文书——这是他在面圣前就准备好的副本,内容与正本大同小异,但在几处关键细节上做了修改。
真正的核心,他从未打算轻易示人。
窗外,格物司的年轻工匠们正干劲十足地忙碌着。阳光洒在那些改良工具上,反射出金属光泽。
王泽推开窗,春风拂面。
暗处的棋手以为看透了他的布局,却不知他手中,还握着未曾落下的棋子。
而这场较量,才刚刚进入中盘。
一年之约,吐蕃使团,朝堂暗流,世家反扑……所有压力都将汇聚而来。
但他站在这里,背后有皇帝默许的支持,身前有这群朝气蓬勃的年轻人。
够了。
棋盘已展开,该落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