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朝堂激辩(上),心弦暗系(2/2)

这话说得极其不客气,几乎是指着鼻子骂张蕴宽“自己屁股不干净还管别人”。张蕴宽气得脸色发青,却一时难以反驳柳溪之事。

尉迟敬德也出列,声音粗豪却直接:“陛下!程知节话糙理不糙!末将是个粗人,不懂那么多大道理。但末将知道,王泽弄出来的新式农具,确实比旧的好用;他工坊里打出来的刀,就是更锋利些!末将还知道,他封地上的百姓,看着比别处精神!这就够了!至于什么‘重利轻义’、‘本末倒置’?老百姓有饭吃、有衣穿、有手艺活命,这就是最大的‘义’!总比空谈道理,让百姓饿肚子强!”

两位军方巨头的力挺,顿时让朝堂气氛更加火爆。支持王泽(或反对世家垄断)的寒门官员、部分务实派官员,也开始低声议论,出言支持程、尉迟的观点。而世家一派的官员则纷纷引经据典,反驳程、尉迟“目光短浅”、“不知教化之本”。

朝堂之上,顿时形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派,围绕着“工巧是否害政”、“王泽治蓝田是否得当”、“朝廷应鼓励还是限制此类新法”等核心问题,展开了激烈的辩论。唾沫横飞,引经据典,互相攻讦,一时间吵得不可开交。

李世民高坐龙椅,静静地看着下面吵成一团的臣子,脸上依旧看不出喜怒。他知道,这场辩论早已超越了王泽个人,触及了贞观朝未来治国方向的根本分歧。他乐见其成,正好借此看清朝中各方势力的态度和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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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前朝吵得沸反盈天之际,立政殿偏殿内,却是另一种令人心焦的寂静。

长乐公主早已起身,却无心梳妆,只穿着一件家常的鹅黄色宫裙,坐在窗前的绣墩上,手中无意识地揉着一方丝帕。云娥悄悄打探来的消息,只言片语地拼凑出前朝正在发生的激烈争辩。

“听说……张侍郎他们说了很多难听的话,说伯爷‘与民争利’、‘败坏风气’……程国公和尉迟将军当场就驳回去了,吵得很厉害……”云娥低声禀报着,语气也带着紧张。

长乐的心随着云娥的叙述忽上忽下。她能想象出那庄严的朝堂之上,唇枪舌剑是何等激烈。那些扣下来的罪名,每一个都足以毁掉一个官员的前程甚至性命。王泽他……能承受得住吗?程国公和尉迟将军虽然力挺,但反对的声音那么强大,父皇又会如何决断?

她想起昨日在蓝田所见。那井然有序的工坊,那生机勃勃的田野,那个专注讲解、眼神清澈的年轻伯爷……那样一个人,那样一番事业,难道真的如那些弹劾所言,是“祸国之源”吗?

不,她不相信。她的直觉,她的亲眼所见,都在告诉她不是这样。可她的相信,在这深宫之中,在这朝堂风波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攥紧了她的心。她贵为公主,却只能在这里焦急等待,连为他分辨一句的资格都没有。她甚至不能对任何人,哪怕是最贴心的云娥,明确表露出自己对那个人的关切,那会引来更多不必要的猜测和非议。

她只能紧紧攥着丝帕,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目光怔怔地望着窗外通往两仪殿方向的宫道,仿佛这样就能穿透重重宫墙,看到那决定他命运的场景。

“公主,您别太担心了。”云娥看出她的焦虑,轻声安慰,“陛下圣明,又有程国公他们力保,蓝田伯……定会无恙的。”

长乐轻轻“嗯”了一声,却没有丝毫放松。她知道,朝堂之争,绝非简单的对错是非,其中牵扯的利益、理念、派系,复杂无比。父皇的“圣明”,往往也意味着需要权衡和妥协。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每一刻都显得格外漫长。前朝隐约传来的钟鼓仪仗声,似乎都带着审判的意味。

长乐忽然站起身,走到那架水车模型前。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那冰冷的紫檀木和精铁齿轮,仿佛能从中汲取一丝力量,又仿佛是在触摸那个远在风暴中心的人所倾注的心血与信念。

“你说过,‘技之巧者,当为天下利’。”她对着模型,用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语,“你的‘利’,他们不懂,或不愿懂。但……总会有人懂的。”

她的目光变得坚定起来。无论朝议结果如何,她心中那份基于亲眼所见而产生的认可与隐隐的好感,不会因为那些攻讦而轻易改变。只是这份心事,此刻只能深埋心底,化作无声的祝愿与等待。

前朝的激辩仍在继续,各方势力亮出的牌越来越多,底线也逐渐清晰。而深宫之中,一颗初次为外臣而牵动、饱含担忧与坚定认同的芳心,也在这场风暴的洗礼下,悄然系得更紧,等待着一个尘埃落定的时刻,也等待着或许……更加不可预知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