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涟漪初泛（1/2）

活字印刷术在将作监内部试验成功的消息，并未被刻意封锁，反而在王泽的默许甚至是有意推动下，如同投入池水的石子，漾开的涟漪一圈圈扩散出去，迅速传遍了长安官场与士林。

起初，大多数人对此嗤之以鼻，只当是又一件“奇技淫巧”的噱头。毕竟，雕版印刷传承数百年，早已是刊印典籍的不二法门，几个活动的泥块子，能成什么气候？一些清流文士甚至在诗文中暗讽，称此为“舍本逐末，败坏斯文”。

然而，当第一批用改良后的泥活字、配合标准化版框与拓包技术印刷出的《急就篇》、《百家姓》等启蒙读物，以惊人的低价和远超普通坊刻的质量出现在东西两市的书肆时，质疑的声音瞬间小了一半。书商们惊讶地发现，这种新式印刷的书籍，不仅字迹清晰、墨色均匀，而且价格只有同类雕版书籍的三分之一！更让他们心动的是，一旦某个版本售罄，加印的速度快得惊人，几乎无需等待。

市场的反应是最真实的。这些价格低廉、质量上乘的启蒙读物迅速被抢购一空，书商们嗅到了巨大的商机，纷纷涌向将作监，打听这“活字印刷”的究竟，甚至有人直接提出合作意愿。

这一下，真正触动了一些人的神经。

最先坐不住的，是那些依附于世家大族、垄断了大量经典典籍雕版和刊印资源的书坊背后东家。他们赖以牟利、乃至控制部分知识传播的根基，正在被这小小的泥活字撼动。若任由此法推广，那些价格高昂的经史子集，岂非也要变得唾手可得？这无疑是在掘他们安身立命的根基！

与此同时，国子监内，一些皓首穷经的老博士们也坐不住了。他们并非全是迂腐之人，其中不乏真正关心文教者。祭酒孔颖达的案头，便放着几本新印的《急就篇》和一份由门下官员整理的、关于活字印刷术的简要说明。

孔颖达须发皆白，面容清癯，此刻正手持放大镜，仔细比对着新印本与一本官方雕版的《急就篇》。良久，他放下放大镜，对侍立在一旁的司业缓缓道：“字迹工整，版面洁净，虽少了几分雕版的古拙气韵，却更显利落清晰。更遑论，其价廉、速成之利。”

那司业面带忧色：“祭酒，此物虽利于蒙童启蒙，然则…若用于刊印圣贤经典，是否太过…轻慢？且若典籍易得，恐使学子不复珍惜，怠于钻研，更有甚者，若任由此法流传，岂非…岂非…”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孔颖达明白他的意思——岂非动摇了世家大族乃至朝廷在知识传播上的掌控力？

孔颖达沉默片刻，目光透过窗棂，望向国子监内那些正在朗声诵读的学子，声音低沉而有力：“文教之兴，在于明道，在于普惠。若有一法，能令圣贤之言更易传于闾巷，蒙童开智不再困于家境，此非儒者之幸事，天下之幸事耶？至于轻慢与否，在心不在器。若心诚，则瓦砾亦可传道；若心不诚，纵有金玉雕版，亦是徒然。”

他顿了顿，语气转沉：“然，此法初现，利弊未显，不可不察。你且去备帖，老夫要亲自去将作监，见一见那位王监丞。”

几乎就在孔颖达决定亲赴将作监的同时，皇宫两仪殿内，李世民也正拿着那本新印的《急就篇》翻看，听内侍低声禀报着市面上的反应和朝野间的些许议论。

“价廉物美，速成高效…好啊！”李世民眼中精光闪动，手指轻轻敲打着书页，“王泽此子，果真又给了朕一个惊喜。一块肥皂，可洁衣物；这活字，或可‘洗涤’蒙昧，开启民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