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火种与微光（2/2）

他问出的问题，直指活字印刷技术成败的关键——固版与着墨。这绝非外行所能提出。

郭槯愣住了，眼中的戒备渐渐被惊疑取代。他钻研此道多年，困于材料和工具，更困于无人理解与支持，只能在黑暗中独自摸索。此刻竟有人能一语道破其中关窍，让他如何不惊？

“你…你懂此法？”郭槯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略知一二。”王泽放下木字，目光诚恳地看着他，“此法若成，可省却雕版之繁，随取随用，组合无穷，刊印书籍之速，何止倍增？实乃利在当代，功在千秋之举！”

郭槯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混浊的老眼中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但旋即，那光芒又黯淡下去，他颓然地坐回凳子上，苦笑着摇头：“利在千秋？呵呵…无人信我，无人用我，空有想法，又能如何？连给闺女抓药的钱都…”

王泽从怀中取出一个沉甸甸的锦囊，轻轻放在桌上，推到他面前。“这里有些银钱，先给令嫒治病。”

郭槯如同被烫到一般，猛地缩回手，脸上满是惊愕与抗拒：“这…这如何使得！无功不受禄！老夫…”

“这不是禄，是定金。”王泽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我聘你，继续钻研这活字印刷之术！物料、工具，我来提供！你只需专心做事！”

“你…你究竟是何人？”郭槯的声音更加颤抖。

王泽微微一笑，终于亮明身份：“本官，将作监丞，王泽。”

郭槯猛地站起身，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王泽。王泽的名字，他自然听过，蓝田工坊的奇迹，肥皂的风行，早已传遍长安。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位如今声名赫赫的伯爷、监丞，会在这深夜，出现在他这破败的家中，认同并支持他这被视为“离经叛道”的研究！

“王…王监丞…”郭槯嘴唇哆嗦着，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郭大匠，明珠蒙尘，非珠之罪。”王泽正色道，“我欲在将作监设‘考功司’，擢选的就是如你这般有真才实学、勇于创新之人！你这活字之术，便是第一桩要考之功！你可愿助我？”

郭槯看着王泽清澈而坚定的目光，又看了看床上痛苦呻吟的女儿，再低头看看桌上那些倾注了他半生心血的木活字，老泪纵横。他后退一步，整理了一下破旧的衣衫，对着王泽，深深一揖到地，声音哽咽却无比清晰：

“郭槯…郭槯愿为监丞效死力！”

王泽上前扶起他，感受到老者手臂因激动而微微的颤抖。他知道，第一颗火种，已然找到。尽管它此刻还很微弱，但在这沉沉暗夜中，已足够照亮一方角落。

微光虽弱，终可燎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