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契书定心(1/2)
一场针对工坊核心匠人的挖角风波,在王泽一连串迅疾而精准的组合拳下,看似被暂时遏制。离去的两人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虽激起涟漪,却未能掀起巨浪,反倒让留下的湖水更加沉淀凝聚。然而,王泽深知,人心的稳固,绝非一次慷慨激昂的谈话或几句空泛的许诺所能维系。无形的承诺需要化为有形的凭据,理念的共鸣需要制度的承载。
接下来的几日,整个蓝田工坊的核心层,都围绕着那份尚在襁褓中的《蓝田工坊匠人权益契书》高速运转。李思文带着几个识文断字、心思缜密的年轻吏员,闭门谢客,根据王泽提出的框架,逐条斟酌字句,既要确保条款清晰、权责分明,又要兼顾此时此地的人情世故与法律边界,使其成为一份真正具备约束力与可行性的文书。
马周则负责统筹全局,一面督促工坊建设不辍,一面与程处默保持着秘密联络,密切关注着长安郑家及其背后势力的动向,同时还要安抚内部,稳定因之前风波而略显浮动的人心。压力巨大,但他处理起来却愈发沉稳,王泽那套体系化应对问题的方法,正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
王泽本人则亲自挂帅,主持“匠才速进班”的筹备。他在工坊内挑选了二十余名年纪在十六到二十五岁之间、有一定手艺基础、头脑灵活且品性得到公认的年轻工匠和学徒。开班第一课,他并未传授任何具体技艺,而是将这些人带到即将竣工、散发着水泥与木料混合气味的主车间内。
年轻的匠徒们站得笔直,眼神中混杂着好奇、兴奋与一丝忐忑。他们都知道,能被选入这个“速进班”,意味着伯爷的看重,也意味着可能接触到工坊更深层的秘密。
王泽站在他们面前,目光扫过一张张尚带稚气却充满渴望的脸庞。“知道为何将你们聚于此地,而非直接教你们如何打磨一件器具,或是调配一份原料吗?”他的声音在空旷的车间里回荡。
众人面面相觑,无人敢答。
“因为,我要你们明白,你们未来要学的,不仅仅是‘术’,更是‘道’。”王泽缓步行走在他们之间,“何为‘术’?吹琉璃、刨木头、打铁器,皆是术。术精则可成良匠,养家糊口。但,何为‘道’?”
他停下脚步,指向车间顶部正在安装的、由曲木和铁件构成的奇特桁架:“此物,非榫非卯,却能借力发力,撑起偌大屋顶,此乃结构之力,是道。”他又指向墙角一处预留的、连接着竹管的沟槽:“此乃未来引水排污之通道,规划合理,则工坊洁净,运转高效,此乃统筹之力,亦是道。”
“格物之学,究其根本,便是探寻这天地万物运行之‘道’!”王泽的声音提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感染力,“而你们,便是第一批系统学习此‘道’,并以其改进‘术’,创造新‘术’的人!你们今日在此学到的,未来或许能造出更省力的织机,或许能建起更坚固的桥梁,或许能让田地产出更多的粮食!这,远比成为一个只会重复祖辈手艺的匠人,意义更为重大!”
年轻的匠徒们听得心潮澎湃,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他们中的大多数人,祖辈皆为匠籍,世代传承的除了手艺,更有一种难以逾越的阶层桎梏。而王泽此刻为他们描绘的,是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一条凭借知识与创新,可以超越匠人身份,真正参与改变世界的道路。
“当然,‘道’需‘术’显,空谈无益。”王泽话锋一转,“从明日起,你们将分为三组,轮流跟随胡师傅等几位大匠学习琉璃、木工、铁器之精要,同时,由我和李思文先生,教授你们基础的数算、图形绘制以及…这《匠人权益契书》的精义!”
将契约精神与职业技能、格物之道并列传授,这是王泽的又一着妙棋。他要让这些未来的骨干,从踏入核心圈子的第一天起,就深刻理解权利与义务的对等,理解工坊与他们之间,并非简单的主仆雇佣,而是休戚与共的契约伙伴。
就在“匠才速进班”如火如荼地开课之际,李思文那边也终于完成了《蓝田工坊匠人权益契书》的草案。王泽与马周、李思文以及被特意请来的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匠人,一起对草案进行了最后的审议。
契书用词力求通俗易懂,却又严谨周密。开篇明确了立契宗旨:“为聚英才,共襄盛举,明权定责,同享其利”。其后分章列款,详细规定了匠人的等级评定标准与相应的工钱、分红比例;设立了“创新赏格”,凡有技术改良并经核定产生效益者,可视情况获得一次性重赏或持续的分润;明确了匠人子弟入格物学堂的优先权及资助办法;最重要的是,正式设立了“工匠共济金”,并制定了详细的管理与使用章程,资金来源由工坊利润按比例拨付及匠人自愿小额捐助构成,由匠人公推代表与工坊管理者共同监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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