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夜火惊魂,朝曦辨微(1/2)
子夜时分,万籁俱寂。蓝田砖窑东侧的柴草物料堆放区,只有远处工坊区高炉隐隐的红光和几点零星的灯笼,勾勒出杂乱堆放的木料、废模具、干草的模糊轮廓。一个身形佝偻的老更夫,提着昏黄的灯笼,沿着既定的路线,慢吞吞地巡视着,哈欠连天。
距离堆放区不远处的一片灌木阴影里,赵四如同蛰伏的毒蛇,紧贴着地面,一动不动。他耐心地等待着,计算着老更夫往返的间隔。一刻钟后,老更夫的身影消失在另一排工棚的拐角。
就是现在!
赵四如同一道鬼影,无声无息地窜出,几个起落便来到柴草堆旁。他迅速从怀中掏出火折子、一小瓶火油和几段特制的、燃烧缓慢却不易熄灭的麻线。这是他早就准备好的“工具”。他选择了一处靠内、堆积较高且靠近几块废弃木质模具的柴草堆,将火油小心地洒在干草缝隙和模具上,然后麻利地将麻线埋入,一端引到稍远、更隐蔽的另一小堆刨花下。他打算点燃刨花堆,让火势顺着麻线缓慢引燃主柴堆,制造出“自燃”的假象,为自己争取逃离时间。
然而,就在他即将吹燃火折子的刹那,异变陡生!
一只铁钳般的大手,从身后猛地捂住了他的嘴,另一只手迅捷无比地扣住了他持火折子的手腕,用力一拧!“咔嚓”一声轻响,腕骨剧痛,火折子应声落地。同时,数道黑影从四周的黑暗中扑出,将他死死按在地上,绳索飞快地缠绕上来,堵嘴、绑手、缚脚,一气呵成,训练有素至极!
赵四魂飞魄散,拼命挣扎,却如同落入蛛网的飞虫,毫无反抗之力。他惊骇地看到,按住他的人,并非寻常护卫,而是几个穿着与普通工匠无异的精悍汉子,但眼神锐利,动作狠辣,显然是专门对付他这种人的好手!
“等你多时了,赵四……或者,该叫你别的什么名字?”一个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田大壮从阴影中踱步而出,手里把玩着那瓶火油和特制麻线,眼神冰冷如刀。“白天到处打听,晚上就想放火?主意打得不错,可惜,从你们踏进蓝田第一步起,伯爷就知道你们是干什么来的。”
赵四心中一片冰凉,绝望如潮水般涌来。他们早就被发现了!之前的“顺利”不过是对方故意留下的破绽,引他们上钩!
“带走!分开严加看管!”田大壮一挥手,“仔细搜身,看看还有什么‘好东西’。另外两个,也一并‘请’来‘做客’!”
片刻之后,另外两名在工棚中忐忑等待的细作,也被以“伯爷有急事召见临时工问话”为由,“客气”地“请”到了一处隐秘的地下室。当他们看到被捆得结结实实、面如死灰的赵四时,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田大壮亲自审讯。他没有用刑,只是将缴获的火油、麻线、巴豆粉,以及从他们住处搜出的来历不明的银钱、伪造的路引,一一摆在他们面前。
“说吧,谁派你们来的?张蕴宽?还是那个‘郑先生’?”田大壮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说了,或许还能有条活路。不说……蓝田《条例》对纵火、投毒、蓄意破坏生产是什么罪名,你们应该清楚。伯爷有令,对这等行径,绝不姑息,当众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死亡的恐惧和对背后势力的畏惧,在三人心中激烈交战。最终,在确凿的物证和冷酷的现实面前,求生的欲望占了上风。其中一人心理防线最先崩溃,颤抖着开口:“是……是张侍郎府上的一个管事,给了我们钱和这些东西,让我们混进蓝田,找机会制造混乱,最好……最好能让朝廷来的观察团看到蓝田管理混乱、隐患丛生……其他的,我们真的不知道啊!”
另外两人见有人开口,也纷纷附和,将如何接头、接受指令、携带物品等过程和盘托出,虽未能直接指认张蕴宽本人,但线索已然清晰指向工部侍郎府。
田大壮将口供详细记录,让三人画押。“暂且留你们性命,以待对质。”他冷冷道,“若有一字虚言,或试图串供,后果自负。”
处理完细作,田大壮立刻向王泽禀报。王泽闻讯,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意料之中。人证物证看管好,暂时不必声张,尤其不要让观察团知道。加强各处夜间巡查,谨防还有漏网之鱼或新的花样。”
这场夜间的风波,被悄然消弭于无形。蓝田的夜晚,依旧宁静,只有远处水车转动和隐约的犬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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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朝阳初升。
朝廷观察团的考察进入第二天。李主事似乎并未受到任何干扰,依旧保持着严谨到苛刻的节奏。今日的重点,转向了商业市集、赋税征收以及《条例》调解仲裁会的实际运作。
在市集,李主事随机抽查了几家店铺的账本和货品来源,询问税率和缴纳情况,并与县衙的税薄进行比对。他特意留意了那些与工坊有密切生意往来的店铺,试图找出工坊是否利用垄断地位压价或存在其他不正当交易。结果发现,蓝田工坊对外的物料采购和产品销售,多是通过公开的“招标”或“比价”方式进行,且有伯府吏员监督,账目清晰,价格与市价基本持平,甚至有些大宗采购因量大而略有优惠,但并无明显违规。
在县衙户房,李主事调阅了近两年的赋税征收总账和明细,逐项核对。他惊讶地发现,自《条例》颁布、工坊兴起的这一年来,蓝田封地的赋税总额非但没有因“可能损害农业”而减少,反而因工商活动的活跃有了显着增长。虽然农业税占比有所下降,但商税、工税(对工坊征收的专项税)及各类杂税(如市集管理费)增长明显,整体税基更加多元和稳固。更让他注意的是,赋税征收的记录异常清晰,减免情况(如对试验田、新垦荒地、遭遇灾伤农户的减免)都有明确依据和批复记录,几乎没有“糊涂账”。
下午,李主事提出要现场观摩一起“调解仲裁会”审理案件。恰好当日有一起因田埂过水引发的邻里纠纷需要调解。在王泽的安排下,李主事等人被允许在侧席旁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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