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柳溪作梗,心痕初印(2/2)
王泽仔细阅罢,久久不语。报告中的信息触目惊心:有组织的伪装武装、来自长安的“郑先生”、可能涉及的边军背景粮草、以及挑拨羌汉关系的具体手段……这一切,都指向一个能量巨大、心思缜密、且对他王泽抱有极大恶意的对手。
“这个‘郑先生’,必须挖出来。”王泽沉声道,指尖敲击着那份口供,“还有那些粮草的来源,是追查的关键。韩猛他们现在何处?”
“回伯爷,韩头儿带着剩下的人,还在监视那处营地,并继续执行散播谣言和接触羌人中下层的任务。他说,要等兵部调查的人快到陇右时,再设法将更确切的证据和线索,‘递’到调查官员手中,效果最好。”负责押送俘虏回来的队员禀报道。
王泽点点头,韩猛思虑周全。“那个俘虏,暂时严密看管,好生对待,但绝不能走漏风声。他的口供,誊抄一份,用我们最快的渠道,送到长安程国公手中。原稿和羊皮,妥善保存。”
“是!”
“另外,”王泽看向林墨,“以我的名义,再写一份奏折。这次,不再是请罪或辩白,而是‘报捷’与‘求援’。”
林墨凝神细听。
“奏折中,先简要汇报,言臣已查明陇右骚动,确系有奸人雇佣退役兵卒,伪装匪类,袭扰矿场,并重金贿赂、谎言煽动羌人头人,意图制造边衅,破坏朝廷开矿大计。臣已掌握部分人证物证,并派员深入查探,详情有待兵部上官核实。”王泽语速不快,字字清晰,“接着,话锋一转,言此股奸人势力庞大,行事狠辣,臣恐其狗急跳墙,对矿场或臣之封地不利。故,恳请陛下念臣查证有功,忠心可鉴,降旨令地方官府及附近军镇,对蓝田封地及陇右矿场予以必要之警戒与协助,以防不测。并请朝廷加快查办此案,揪出幕后元凶,以正国法,以安边陲。”
这份奏折,是将韩猛取得的成果有限度地公开,化被动为主动,将“被调查者”的身份,部分转化为“揭发者”和“求助者”,同时为自己和矿场寻求一层官方保护。
“奏折语气要急切而坦诚,突出危险性,但不要过度夸张。”王泽叮嘱,“写好之后,连同俘虏口供的抄件,一并密封,同样走程国公的渠道,力求尽快上达天听。”
“学生明白!”
安排完这些,王泽才稍稍舒了口气,但眉宇间的凝重并未散去。对手的阴影如此庞大,绝不会因为韩猛的一次成功侦察就束手就擒。他们一定还有后手,而且很可能正在针对蓝田或陇右,酝酿更猛烈的反击。
他走到窗边,望向长安方向。张蕴宽在柳溪的伎俩,他虽未亲见,但能猜到一二。还有那位据说已出发的兵部崔郎中,他的态度至关重要。而长安城中,那位“郑先生”及其背后的势力,此刻又在谋划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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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立政殿。
长乐公主近日临摹《图说》越发纯熟,甚至能根据原理,自己设计出几个简单的省力机关小样,让宫女们惊叹不已。但她心中那份对王泽的好奇,并未因技艺的精进而减退,反而随着陇右风波的消息零星传入宫中,变得更加复杂。
她刚刚听完侍女打探来的、关于柳溪试造工地混乱不堪、被兵部崔郎中撞破训斥的消息。这让她更加确信,王泽的处境远比表面艰难。有人正在系统性地、不遗余力地打压他,从技艺成果到边疆事业。
“蜀中苏先生那里,还没有回音吗?”长乐轻声问,目光落在案上一张自己绘制的、根据《图说》原理推演的简易起重滑车图上。
侍女摇头:“派去的人还未回来。蜀道艰难,寻人不易。”
长乐轻轻“嗯”了一声,不再说话。她拿起那张图,线条干净,结构清晰,虽是小物,却凝聚着她这些日子钻研的心得。不知那个远在蓝田、身处漩涡中心的人,若看到这张图,会作何感想?是会讶异于深宫公主竟对此道感兴趣,还是能看出其中对他理念的认同与延伸?
这个念头让她脸颊微微发热。她放下图,走到琴案前,素手轻抚琴弦,却无意弹奏。琴身光洁,映出她略带忧思的眉眼。
外间的风雨,她无力干预。但不知为何,那个人的安危与成败,却悄然牵动了她一丝心绪。或许,是因为那架模型和《图说》展现出的,是一种与她周遭常见的浮华截然不同的、踏实而明亮的光芒?又或许,仅仅是一种对“不同”的好奇,对“蒙尘明珠”的惋惜?
琴弦无声,心湖却因远方未知的波澜,泛起了浅浅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完全明了的涟漪。一道名为“关注”的痕迹,已悄然印下,只待时间的风雨,来决定它是被冲刷殆尽,还是逐渐加深,成为命运图谱上无法忽视的一笔。
柳溪的作梗未能尽掩丑态,反而引来了意外的审视;蓝田的砺剑已斩获关键线索,正待更精准地刺出;而宫阙深处,那缕心痕虽淡,却已初印。各方力量的博弈,在短暂的僵持后,随着调查的展开和证据的浮现,即将进入更加白热化、也更加凶险的新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