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漆(2/2)
江顺转头对管事笑道:“今日既然来了,不如就趁便将备轿领用的手续一并办妥了,也省得明日事忙,再多跑一趟麻烦您。”
江顺在领用册上签了名,目光扫过册子,点头赞道:“您这账目做得真是精细!何人来过,何时归还,一笔笔记得清清楚楚,瞧着就叫人心里透亮。”
管事面上掠过一丝得色,从案头取过另一本册子:“可不单单是领用,您再瞧瞧这个——平日里的擦拭、上油、晾晒、小修小补,但凡是经过手的养护活儿,咱这儿都一笔一笔记得清清楚楚呢!”
江顺接过册子翻了几页,眼中露出讶异之色:“哟,看来那石文果然是专精此道,瞧这册子上记的,修补漆面的活儿十有八九都是他的手笔。这么一看,咱可就彻底放心了。”他合上册子,“明儿个要用的那乘备轿,还得劳您费心,再亲自查验一遍,务必确保万无一失才好。”
“哎哟,您这说的是哪里话!”管事正色道,“这等关乎主子安危的大事,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怠慢呐!您放一百个心,每一乘轿辇出行前都仔细查验过,还得叫人拿软布细细擦拭一遍,保证干干净净、稳稳当当,绝没有一丁点儿闪失!”
待江顺回到仙客轩,陆太医早已在殿内。
他从袖中取出一方素绢,小心展开,露出其上一点漆痕,正是他借着塞荷包的掩护,从石文的调漆板上悄然蹭下来的。
趁着陆太医验看的工夫,江顺将事情悉数道来:“……奴才看过记档的册子,轿辇平日里的养护修补,十之八九是经那石文的手。您说……会不会是此人?”
崔琇没有回话,只静静瞧着陆太医。
她此前疑心是轿辇被人动了手脚,细想之下,令人中药的途径无非三种:一是口服,二是吸入,三是肌肤接触。
轿辇之上,口服自然是不可能,若是通过呼吸,青玉她们终日随行在侧却安然无恙,也可排除。如此,便只剩下接触这一条路。而她唯一会触碰之处,便是这左右两侧的扶手了。
正是疑心关窍在此,她才命红钏趁机刮花扶手漆面,又让江顺借补漆之机,取回些漆样,以便查验。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陆太医方才缓缓抬起头,面色凝重道:“江内官带回来的新漆并无异样,只是……”他指向另一处漆屑,“红钏姑娘自轿辇上刮下来的这些,细闻之下却透着一丝极淡的古怪气味,臣愚钝,一时难以分辨究竟是何物。”
红钏端起那放浸着漆屑的玉碗,放在鼻尖轻轻一嗅,她双目微阖,眉头愈蹙愈紧,最终颓然地睁开眼,面带愧色道:“主子,这气味幽微奇特,奴婢无能,一时也辨不真切。”
她暗自懊恼,枉费主子真金白银地栽培,不知耗费了多少贵重香料,连番邦极稀罕的物事也寻来供她研习,自己苦学多年制香之术,如今竟连这一缕古怪气味都辨不出根源,实在有负主子期许。
眼下唯一可堪慰藉的是,总算能确定问题是出在那轿辇之上。
孙瑞沉吟片刻:“如果真是在漆中做了手脚,为何江顺取回的新漆毫无异样,偏偏只有轿辇上的漆出了问题?”
江顺一怔:“莫非是因着奴才在场,那石文不敢在新漆中动手脚?若真如此,那咱们今日会不会打草惊蛇了?”
崔琇在案几上不轻不重地叩了两下:“明日备用轿辇来了,再验一验。”
如此短的工夫内,任谁也来不及在备轿的漆上做文章。若明日验看,仍能查出蹊跷,那便可断定——问题不是出在漆料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