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孤立无援(2/2)
“谁……谁在外面?你们快走吧!刚才来了一伙凶人,砸门撬锁的,非要找什么‘祝专员’,把我们都吓死了!我们就是普通躲难的,女人和孩子,哪认识什么专员啊!”
门外的声音沉默了一下,似乎在咀嚼这番话的真伪。
“……祝专员?没听过。我们不管什么专员,只要食物,水也行。”
“没有!真的什么都没有了!”祝一宁的声音适时地带上了一丝哭腔和绝望的颤抖。
“那帮杀千刀的也说是找专员,是隔壁那个老婶子告诉他们这屋有人的!天知道那老虔婆跟我们有什么仇怨,非要这样害我们!你们行行好,去别处看看吧,这屋里真的什么值得你们动手的东西都没有了!再逼我们……我们就……我们就跟你们拼了!”
最后一句,她喊得声嘶力竭,带着一种走投无路的疯狂。
这番表演天衣无缝,将一个受尽惊吓、资源匮乏又被迫豁出性命的幸存者形象刻画得淋漓尽致。
门外的低语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急促,似乎起了些争执。
过了一会儿,那个男声才再次开口,语气缓和了些,但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行,我们走。隔壁老婶子是吧?记住了。”
脚步声响起,这次是逐渐远离,最终融入了浓雾的死寂之中。
直到确认外面彻底没了动静,又屏息等待了漫长的几分钟,祝一宁才缓缓地、深深地吐出一口一直憋在胸口的浊气,紧绷的肩膀微微塌陷下去。
安在璇再也支撑不住,顺着墙壁滑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冰冷的冷汗早已浸透了后背的衣衫,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寒意。
但她的眼神里,除了劫后余生的恍惚,却第一次有了一丝微弱却真实的、靠自己争取来的光亮。
“他们……信了?”她的声音依旧带着喘息后的沙哑。
“暂时。”祝一宁抬手用袖子抹了把脸,擦去汗水和血污的混合物,露出底下疲惫却依旧清醒的眉眼,“但他们记住了‘隔壁老婶子’,这盆脏水泼出去,至少能搅浑水,给我们争取到一点宝贵的时间。”
她走到角落,拿出那台珍贵的手摇充电收音机,金属外壳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冷光。
她在死一般的寂静中开始缓慢而坚定地摇动手柄,齿轮啮合的细微声响显得格外清晰。
然后,她调到记忆中几个官方可能仍在使用的紧急广播频段,将音量调到最小,贴近耳边。
只有电流无意义的、永恒的沙沙声。
一遍,两遍,三遍……她固执地重复着扫描的动作,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祈祷。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虚无。
希望如同风中残烛,在这持续而冷漠的寂静中,一点点微弱下去,最终彻底熄灭。
最终,祝一宁沉默地关掉了收音机,将其轻轻放在一旁,她的脸色在阴影中显得异常凝重,仿佛戴上了一张石刻的面具。
“看来,”她的声音低沉得如同耳语,却清晰地传到另外两人耳中,“我们不能指望任何救援了。从今往后,能依靠的,只有我们自己。”
深夜,万物沉寂,轮到安在璇值守。
她紧握着那根已经沾染了她掌心温度和汗水的钢钎,像握住唯一的救命稻草。
耳朵紧紧贴在冰冷粗糙的木板上,努力集中精神,试图从一片死寂中分辨出任何一丝不属于这里的细微声响。
极度的疲惫如同汹涌的潮水,不断冲击着她的意识防线,眼皮重若千斤,但她不敢有丝毫松懈。
黑暗中,白天祝一宁染血却无比坚定的脸庞,祝星涵那稚嫩却同样承载了重压的沉稳眼神,交替在她脑海中浮现,像无形的鞭子,抽打着她几乎要涣散的意志。
她必须站起来。不仅仅是为了自己。
在储藏室更里面一些,用杂物勉强隔出的狭窄空间里,祝星涵蜷缩在薄薄的毯子上,陷入了并不安稳的睡眠。
她在睡梦中不时抽搐一下,眉头紧锁,嘴里发出模糊而不连贯的呓语。
祝一宁坐在她身边,借着从木板缝隙透进来的、微乎其微的夜光,轻轻拍着女儿的背脊。
她的眼神复杂难明,里面交织着深沉的、属于母亲的心疼与怜爱,以及冰冷的、属于战士的决绝与刚毅。
她俯身,再次清点着那三个随时准备背起的应急背包,食物、水、药品、工具……一一确认。
最后,她的目光越过背包,落在了角落里那桶透明的饮用水上。
水位线已经降到了一个危险的高度,清晰地标示着所剩无几的现实。
天快亮时,灰白的光线勉强透过木板的缝隙,给黑暗的储藏室带来一丝暧昧的轮廓。
祝一宁无声地起身,接替了几乎要耗尽最后一丝精力的安在璇。
就在安在璇的意识即将被睡梦彻底俘获,沉入混沌的边界时,她听到祝一宁用那特有的、即使在陈述最残酷事实时也依旧冷静得近乎冰冷的声音,低低地、清晰地说出了一句话。
这句话像一根冰锥,瞬间刺穿了她所有的困倦,让她从头到脚一片冰凉,彻底清醒:
“水只剩不到三天量了。我们必须在渴死之前,找到新的水源。”
新的,更具体、更迫在眉睫的绝望,如同窗外那挥之不去的浓雾,更加深沉、更加窒息地笼罩下来,渗入这方狭小空间的每一个角落。
她们的堡垒暂时安全,抵御着外部的威胁,却正在从内部,悄然变成一座即将干涸致死的孤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