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长安雪暖萝卜坑(2/2)
“我打听过了。只要能进青云榜前三,就能拿到六部行走令。有了这个令牌,就算是有半个官身了,寻常衙门不敢随便拿人。而且……还能去查阅六部的卷宗。”
“先生,您不是一直想查当年的事吗?刑部和吏部的卷宗库里,肯定有线索!”
顾长安看着她。
原来,这傻丫头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又是研究规则,又是愤愤不平,归根结底,还是为了他的安危,为了帮他查案。
她想让他有个护身符。
哪怕这个护身符,需要她去跟那些眼高于顶的世家子弟争得头破血流。
“所以……”顾长安反握住她的手,轻轻摩挲着少女的手背,“你想怎么做?”
李若曦深吸一口气。
“再过五日,便是小年了。书院要举办一场迎春诗会,这是年前最大的一场盛事。”
“这次诗会,不仅仅是吟诗作对,据说……拔得头筹者,可以获得为皇城朱雀门题写春联的殊荣!那可是天大的清望,去年能直接加一百分!”
少女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斗志。
“先生,我知道您不喜欢这种场合。但是……您的诗词文章,比那些只会无病呻吟的家伙强一万倍!只要您肯去,那个榜首肯定是您的!”
“您要是嫌麻烦,不想动笔,我……我可以代劳磨墨!还可以给您剥橘子!还可以……”
“还可以什么?”
顾长安忽然凑近了些,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带着几分促狭的笑意,打断了她的喋喋不休。
两人的距离极近,近到李若曦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皂角香,混杂着羊肉汤的暖意。
“还可以……”少女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声音瞬间变得蚊子哼哼似的,“还可以……给先生暖床……”
顾长安笑了。
他松开手,向后靠去,重新恢复了那副慵懒的模样,但眼底的笑意却怎么也化不开。
“行啊。”
他慢悠悠地说道。
“既然我家若曦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去那个什么诗会上转转。”
“真的?!”李若曦惊喜地瞪大了眼睛。
“不过……”顾长安话锋一转,伸出一根手指,在少女面前晃了晃。
“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先生您说!只要我能做到的!”李若曦连忙点头,生怕他反悔。
顾长安看着她,目光从她那双清澈的眼眸,缓缓下移,落在她那张因为激动而微微张开的红润小嘴上。
他凑到少女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轻说了一句话。
“……”
轰!
李若曦只觉得一股热气从耳根直接炸开,整个人都快熟透了。
少女羞愤地瞪了顾长安一眼,想说先生不正经,却又舍不得,最后只能把头埋进臂弯里,声音闷闷的,带着几分羞恼,又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甜意。
“先生……你……你坏死了!”
顾长安看着她这副模样,心情大好。
他转过头,看向窗外那漆黑的夜色。
风雪依旧,但屋内的灯火,却暖得让人心安。
争榜?做官?
若是为了这丫头能睡个安稳觉,去跟那帮世家子弟玩玩,倒也无妨。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好了,不逗你了。”
顾长安伸手揉了揉那个快要冒烟的小脑袋。
……
炉膛里的炭火终于燃尽了最后一丝暗红,化作灰扑扑的余烬,偶尔发出极轻微的毕剥声。屋子里那股浓郁的羊肉鲜香慢慢沉淀下来,变成了一种让人昏昏欲睡的暖意。
李若曦挽起袖口,露出一截如藕节般雪白的手腕,正要伸手去收拾桌上的残羹冷炙。
“放着。”
一只大手横插过来,按住了她的手背。顾长安顺势将她按回了温暖的炕头,自己则利索地将碗筷叠起,收入木托盘中。
“井水凉得扎手,你这身子骨刚暖和过来,别又去沾那寒气。”
“可是先生……”李若曦想起这几日都是顾长安洗菜洗碗,有些不适应。
“洗碗怎么了?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顾长安端起托盘,用胯骨顶开门帘,头也不回地走向外间,“再说了,刚才那一身汗出得黏糊糊的,正好借着凉水醒醒神。”
不多时,外间便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伴随着瓷碗碰撞的清脆响动。
那声音不急不缓,很有节奏,听在李若曦耳中,竟比那琴瑟和鸣还要悦耳几分。
少女抱着膝盖坐在炕上,随手拿起枕边那本《前朝诗选》,那是为了过几日的诗会特意找出来的。她翻开一页,目光落在那些辞藻华丽的诗句上,心思却早已飘到了帘子外头。
透过那半掀的门帘,她能隐约看到顾长安的背影。
那个在问道台上剑指苍穹、让北周使团噤若寒蝉的男人,此刻正弯着腰,挽着袖子,在一盆混着皂角沫的水里,认真地对付着几只油腻腻的汤碗。
在少女看来,先生洗碗并不熟练,甚至有些笨拙,偶尔还会因为手滑让碗磕在盆沿上,发出“当”的一声脆响。
李若曦看着看着,嘴角便不自觉地扬了起来,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漾满了细碎的温柔。
书上说,君子远庖厨。
可她觉得,此刻那个在昏黄灯光下洗碗的背影,比任何书里的君子都要好看一万倍。
“哗啦——”
最后一遍清水冲过,顾长安甩了甩手上的水珠,用布巾随意擦了擦,这才掀帘进屋。
一股带着凉意的清新气息随之涌入,冲淡了屋内的燥热。
顾长安看着正捧着书发呆的少女,走过去,带着一身微凉的水汽,坐在了炕沿边。他瞥了一眼她手里的书,挑了挑眉。
“临阵磨枪?”
“嗯……”李若曦回过神,有些不好意思地合上书本,“我想着多背几首,到时候就算作不出来,也能帮先生对对韵脚。”
“不用背了。”
顾长安伸出手,并未触碰她,而是隔空虚虚地在她依然有些发烫的脸颊旁扇了扇风,带去一丝凉爽。
“诗词文章,都在肚子里烂着呢。到时候你只管负责研墨,剩下的……”
他吹熄了桌上那盏最亮的油灯,只留下一盏如豆的床头灯,屋内瞬间暗了下来,氛围变得静谧而暧昧。
“交给我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