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饮酒(2/2)
眼中的慌乱渐渐平息,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
“对!我们肯定能赢!”
顾长安坐在一旁,看着李若曦这番有理有据的安抚,嘴角微微勾起。
此时的夜风更急,吹得台上的旌旗猎猎作响。
柳荫下,原本堆得满满当当的食盒已经见了底。茶壶也空了,倒不出一滴水来。
“没水了……”沈萧渔晃了晃茶壶,眉头皱了皱。
她看了一眼远处意气风发的稷下学宫众人,又看了看这边愁云惨淡的周芷和李若曦,心里忽然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
毕竟她是北周人,看着自己国家的使团把朋友们逼到绝境,这是问道又不是比武,她也不能上去打对面一顿……当然她也不可能跟着一起欢呼。
“我去打点水!”
少女猛地站起身,抓起茶壶,甚至没等顾长安回应,便逃也似的钻进了夜色里,朝着山门那边的水房跑去。
顾长安看着她略显仓皇的背影,嘴角勾了勾,没说什么。
转过头在那堆空的食盒里翻了翻,拎出了那两坛苏温送来的二十年陈酿花雕。
“没人喝?”顾长安问了一句。
周芷正伤心,摇了摇头。李若曦不会喝酒,也摇了摇头。
“那可惜了。”
顾长安随手拍开泥封。一股浓郁醇厚的酒香瞬间溢散开来,竟满园的桂花还要醉人。
他不喜欢喝酒,尤其是那种辣嗓子的烈酒。但这坛花雕不同,入口绵软,回甘竟带着一丝丝像是果脯般的甜味,顺着喉咙滑下去,暖洋洋的,一点也不冲。
“有点意思。”
顾长安靠在树干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这酒甜得像糖水,却不知不觉间让人有些微醺,连带着眼前那原本肃杀的辩论场,似乎都变得生动了几分。
真正的较量,此刻才进入白热化。
策论台上,那一袭白衣的谢云初与紫衣的萧溶月,已然辩到了最核心的“君民之辩”。
“谢兄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以此证礼教之仁。”萧溶月的声音清冷,穿透夜空,“然溶月请问,若遇外敌压境,需征调全城百姓修筑城防,致使百姓流离失所,死伤枕藉。此时,是守那一城百姓的贵,还是守这大国社稷的存?”
谢云初眉头紧锁,正欲以“仁政爱民”反驳。
萧溶月却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语速极快,字字如刀:“若守百姓之贵而不修城,城破,则国亡,百姓亦如草芥!故乱世之中,君权必须凌驾于民意之上!法度必须严苛于礼教!唯有集权,方能调动一切力量求存!这,才是对百姓最大的仁!”
这番话逻辑严密,直指重民本而轻集权的问题核心。
台下,李若曦听得秀眉微蹙,她下意识地看向顾长安,却发现先生正眯着眼,一口接一口地喝着那坛甜水。
“先生,”少女压低声音,带着几分困惑,“萧公主这话……是不是在偷换概念?她是把生存凌驾于一切之上了。”
“不算偷换。”顾长安脸颊微红,眼神却异常清明,晃了晃酒坛轻笑道,“她是在告诉你,仓廪实而知礼节。在北周那种苦寒之地,活下去才是第一位的。她的逻辑在北地是真理,但在富庶的江南……”
顾长安打了个酒嗝,“就显得有点不近人情了。”
“那……谢师兄该怎么回?”
“难回。”顾长安摇了摇头,“谢云初是君子。君子可以舍生取义,但他没法替百姓决定要不要舍生。”
果然,台上的谢云初沉默了。他张了张嘴,试图寻找圣贤书中的教诲来破解这个极端的生存困境,却发现任何语言在“国破家亡”的假设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