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凌云仙（1/2）

踏入坊市，喧嚣顿如潮水般涌来。

两侧棚户低矮歪斜，只是勉强遮风避雨。

地摊更是直接，一块破布铺地，便算开了张。

摊位上货物琳琅满目，却又大多透着寒酸。

往来之人，大多衣衫普通，甚至有些褴褛。

修为多在种道、辟魂之境，气息驳杂不稳，显然皆是散修中底层存在，或是一些小家族不得志的子弟。

偶有道海境修士走过，周身灵力波动引得一众低阶修士侧目敬畏，已是此地了不得的人物。

甚至还有凡夫俗子掺杂其中，兜售些山野杂货，为这修士聚集之地添上几分荒诞的烟火气。

讨价还价声、争执辩伪声、吹嘘炫耀声不绝于耳，构成一幅鲜活而混乱的底层修真界图景。

空气中弥漫着贪婪、侥幸、失望与一丝若有若无的绝望。

于此地，一枚下品灵石需掰成两半花，一件可能蕴藏机缘的“古物”背后，或许便是倾家荡产的赌局。

楚无难这一身寻常墨袍，在此地反倒不显突兀。

他面容虽俊美异常，但气息收敛至近乎虚无。

在旁人感知中，不过是个容貌出众些的低阶修士，或许是哪家出来见世面的子弟，并未引起太多注意。

他目光平淡扫过一个个摊位，那些在摊主口中被吹得天花乱坠的“上古遗宝”、“神功秘籍”，在他眼中皆如透明一般，本质一览无余。

大部分皆是废品，余下些许蕴含微弱灵气的，也不过是些鸡肋之物。

他步履未停，识海深处，那缕异动的因果牵引感，非但没有减弱，反而随着他的深入愈发清晰，如同黑暗中唯一的灯塔，指引着方向。

他穿过人流，径直向着坊市最深处、也是最偏僻冷清的一角走去。

此地的摊主大多面无表情，或闭目养神，或神色阴鸷，不似外圈那般热情招揽，带着一种认命般的麻木或是深藏的警惕。

所售之物也更显古怪，更加……寒酸。

终于，那因果牵引之感骤然清晰。

楚无难脚步微顿，目光落去。

只见墙角处，一块洗得发白的粗布平铺于地，便是摊位。

布上陈列之物寥寥无几：

几块颜色暗沉的碎木，隐隐散发着宁神静气之效，乃是“安魂木”的边角料，对低阶修士或凡人有些许用处；

两三株叶片枯黄、灵气稀薄的“凝露草”，是最寻常的疗伤草药；

还有一枚布满灰色斑点的石头，隐约有一缕太阳精火气息流转，算是摊位上唯一勉强能入眼之物，却也仅是对寻常修士而言。

寒酸，简陋，与这坊市中绝大多数摊位并无二致，甚至更为不堪。

然而，楚无难的目光，却越过了这些凡物，牢牢锁在了摊主身上。

那是一个少女。

她坐在一张小马扎上，身着一袭素净的白袍，材质普通，不显华贵，亦无补丁，只是异常整洁。

然其样貌，却令楚无难的眼眸微微一动。

身姿纤细，看年纪不过二八韶华，与凌绝仙相仿。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一头白发。

并非凌绝仙那般的银白晶莹，也非年迈者的灰白枯槁，而是一种……

失去了所有光泽、仿佛生命力被悄然抽离的苍白，如深秋寒霜，无声地诉说着某种不为人知的枯竭。

霜发未束，随意披散在肩头，更衬得那张小脸愈发剔透，仿佛易碎的琉璃。

她的容颜极美，是一种与凌绝仙有着五六分相似的清丽绝伦，眉宇间依稀可见血缘的痕迹。

但比起凌绝仙的冷冽与魔性魅惑，她的美更显脆弱，如同精瓷烧制的人偶，易碎而精致。

然而，与这脆弱外表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那双眼睛。

瞳孔，竟是纯粹的金色！

并非高贵威严的帝王金，而是一种更接近晨曦初露、淡雅而温暖的金色。

这本该是傲视天地、蕴含无上威严的瞳色，此刻却因主人生命力的衰微，显得有些黯淡，如同蒙尘的琥珀。

但若细看，那金色深处，却跳动着一簇微弱却不肯熄灭的火苗。

那是不屈，是倔强，是一种历经磨难却永不弯折的坚韧。

她静静地坐在那里，双手交叠于膝，背脊挺得笔直。

眼神因摊位的冷清而流露出半分焦躁或卑微，只是空茫地望着前方稀疏的人流，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

更奇异的是，在她瘦削的右肩之上，停落着一只小青雀。

鸟儿通体羽毛呈青碧之色，光滑油亮，一双黑豆般的眼珠灵动机警，时不时歪头蹭蹭少女的脸颊，或用喙轻轻梳理她耳畔的白发。

看似寻常，但在楚无难三世神魂的映照下，这青雀周身，竟隐隐萦绕着一丝极其淡薄、却本质极高的圣威！

虽微弱如风中残烛，却纯净无比，绝非寻常灵禽所能拥有。

少女偶尔会微微侧首，嘴唇翕动，似在对着肩头青雀低语些什么，神情专注，仿佛那并非鸟儿，而是可以交谈的挚友。

楚无难静立原地，目光如无形的刻刀，细细描摹着少女的每一分特征。

面容与凌绝仙的相似，血脉气息上那丝若有若无的同源感应，以及……

萦绕在她周身，那十道无形无质、却牢牢锁死其生命本源与天地灵气沟通的诡异枷锁！

荒古圣体的诅咒枷锁！

虽然这十道枷锁依旧如同最坚固的囚笼，将她死死困在凡俗之境。

但楚无难敏锐地察觉到，其中最外围、也是最薄弱的一道枷锁之上，竟有着一丝极其细微的破损痕迹！

正是这一丝破损，让她在呼吸之间，能有极其微量的天地灵气渗入体内，勉强维系着这具本应早已被诅咒拖垮的躯体不至于彻底崩坏。

种种迹象交织，此女的身份，几乎呼之欲出——凌云仙！

那个本该在多年前那场惨剧中香消玉殒的少女，那个让凌绝仙背负沉重罪孽、苦苦寻觅多年的堂妹！

因果命运之玄妙，当真不可思议。

他方才还在思忖其存在的可能性，转眼间，这根至关重要的因果线，便已活生生呈现在眼前。

他并未立刻上前，而是立于不远处一阴影角落。

在三世神魂的洞察下，凌云仙身上笼罩的迷雾被层层拨开。

她体内气息斑驳杂乱，竟隐隐有佛门禅意、儒家浩然、道家清静、兵家杀伐、阵道符文、甚至诡谲毒术等多种截然不同的法门痕迹残留。

仿佛曾受过诸多流派修士的指点或救治，却又因体质所限，无法真正修行，只如浮光掠影，留下些许印记。

在楚无难看来，凌云仙的现状堪称奇迹中的奇迹。

按理说，以她当年被挖至尊骨、又身负荒古圣体诅咒的重创，能活下来的概率，微乎其微，甚至……

比之未来他修为通天，逆转时空长河将其救回的可能性还要渺茫得多。

然而，她不仅活着，虽然依旧是凡人之躯，生命力枯竭，但观其气色眼神，除了虚弱，竟未见太多痛苦折磨之色。

显然这些年来，并未持续遭受诅咒的剧烈反噬。

这绝非自然现象。

在她身上，楚无难感受到了两股强大到令人心悸的法则力量，如同最精密的封印，维持着她脆弱的平衡。

一股，是磅礴浩瀚、充满生机的能量，温柔地包裹着她的心脉与神魂本源——这是至高十三大道之一的“生命大道”的力量！

而且其精纯与深厚，绝非寻常大圣所能企及，至少是触摸到天道境门槛的无上存在所留！

另一股，则更为隐秘，位于她眉心识海最深处。

那是一枚极其复杂、由无数细微时空符文构成的印记，形如一颗微缩的星辰，散发着定鼎乾坤、镇压一切的韵味——这是时空大道之祖兵“辰符”的气息！

虽非完整祖兵，只是其分化出的三千辰符之一，但其位格之高，已足以镇封一方世界！

正是这枚辰符，定住了她体内那磅礴的生命之力，使其不致因诅咒枷锁的破损而快速流失，也抵御着外界诅咒之力的侵蚀。

两大至高道的力量，一者赋予生机，一者锁住生机，共同构成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活命”格局！

“生命大道加身，时空辰符镇魂……好大的手笔！”即便以楚无难的见多识广，眼中亦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讶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