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玉兰花树下(2/2)

现在的江枕月才十岁,粉雕玉琢的脸蛋,就像观音座下的小仙童,只是他眸中冷淡,像是经不起波澜的泉水。

瑾玉环视一圈周遭,此处应当是江府府内设置的修行堂。

只是眼下只有她与他二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是在他梦境里的原因,所以本该在这里的夫子学生们都被无视了。

不过这也和她没什么关系,江枕月抬眸望了她一眼,就好像也把她无视了,不问她的来历姓名。

默不作声从地上拾起几朵玉兰花包在手帕里,瑾玉跟在他身后,刚要开口说几句安慰的话时又突然想起在戏楼时他对她说的:“总这么自以为是,总以为自己感天动地般的伟大...”

是啊,她不曾体会过他的苦,只干巴巴说几句安慰的话也许并不能安慰他,反而是在揭他的伤疤,给他带来更多的负担。

她确实是太自以为是了,咽下即将脱口而出的关怀,学着他的模样捡起地上一朵朵纯洁白亮的玉兰花。

她为他捡起花,捧在手心递给他。

“给!”

其实肯定从来不是空口说说而已,而是要去做,去肯定他的行为。就好比他想走一座独木桥时,默默跟在他的身后陪伴他,是最强有力的肯定。

因为我认可你,所以我愿意跟上你的脚步。

他一愣,接过这捧花包在手帕里,并未答复,只沉默垂眸,指尖凝聚起火焰,把花连同那手帕烧了个干净,变成一捧灰,纷纷洒洒扬在天际。

瑾玉虽有些诧异,却并未过多言语。

她原以为他是要同林黛玉那般葬花,没想到他竟然是焚花。其实葬花也好,焚花也罢,一个土埋一个火化皆是不忍看那动人的花朵碾落成泥,活生生叫人践踏。

这是对花的怜惜,也是对自己的怜惜。

待空中尘絮彻底不见,江枕月这才抬眸看她,似乎是不解,又或者是猜疑,良久他终于吐出一串话来:“我是男是女?”

是男,是女。千年来,名为“什么人就应当做什么”的性别标签,在日复一日中被刻画的越来越深,竟在不知道不觉中,刻到了人的骨头上——男的应该舞刀弄枪,女的应该刺绣簪花。

稍有差池,便被扣上了异类的帽子。

却忘了,骨头上本来就该是空空的,它本来就没有这些标签,是人类,总拿所谓的归纳分类把它束缚进了枷锁。

有的人生来喜欢摆花弄草,刺绣听曲,这无关性别。

瑾玉哑然失笑,弯下腰去看他,一字一句道:“你是你自己,你是江枕月。你的身体是你自己来定义的,于他人无关。众人之口难辩,唯一的答案在你自己。”

他眸中似有流光转动,良久注视她的眼眸,一字一句道:“我是江枕月,你是瑾玉。”

瑾玉心一惊,后退半步,有些不可置信。

按理来说陷入心魔幻境的人并不会认出闯入者的身份...

这些幻境都是由幻境主人灵魂深处的记忆碎片设定的,记忆也会停滞在这处记忆,被某些执念搅得天翻地覆。

她最终将这些差异归咎于他天赋异禀,不愧是反派,连心魔幻境设定都这么不一般。

而这时,幻境开始一点点崩塌,玉兰花纷飞成一道唯美的旋涡,少年如同一杆修竹,站在旋涡中央,瑾玉感觉自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拖拽着,拉扯着。

她听到他道:“小狸奴。”

她咬牙,在从幻境中被拖出去的前一刻喊了他一声:“莲花精!”

...

眨眼间,玉兰花从空中落下,纷纷摔进泥地里,院中又只剩下一个人,他拾起一朵玉兰花碾在指尖,花白而宽大,却在一道灵光下慢慢变小了去,变成一朵轻盈的梨花。

他轻笑:“梨花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