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坚守与深渊回响（1/2）

林道一的意识沉入一片光的海洋。

那并非物理意义上的光，而是由纯粹“信息”与“概念”构成的洪流。导航协议提供的共鸣频率，像一根纤细却坚韧的丝线，指引着他穿越这片浩瀚无边、同时又无比拥挤的海洋。四周不再是数据枢纽的昏暗景象，而是无数**旋转的几何符号、流淌的数据星河、不断生成又湮灭的逻辑模型、以及层层叠叠、如同古老壁画般模糊的“故事”片段**。

这些“信息”并非静止，它们互相碰撞、吞噬、重组，充满了原始的、非人的活力，但又遵循着某种更深层、更基础的规则。这便是“摇篮”文明赖以构建“叙事”的“原始素材库”在概念层面的映射吗？

林道一的“蓝图”在这些信息流中，如同归家的游子，既感到熟悉，又因自身的不完整和弱小而感到敬畏与疏离。他努力维持着共鸣频率的稳定，像在惊涛骇浪中掌舵一艘脆弱的小舟，朝着协议指示的那个“锚点”奋力驶去。

他能感觉到，自己每前进一步，对外界现实的感知就模糊一分，而对这个概念世界的“理解”就加深一丝。但同时，一种**冰冷、粘稠、充满恶意的“注视”**，也开始从这片信息海洋的某些黑暗裂隙中渗出，如同水下的掠食者嗅到了血腥味——那是“污染”在这概念层面的触须。

外界，主控平台上。

林道一额头的印记稳定地散发着柔和的银辉，他的身体如同雕塑般一动不动，呼吸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所有的生命体征都降到了最低，仿佛灵魂已经离体，仅凭一丝微弱的联系维系着躯壳。只有那持续散发出的、越来越清晰的“秩序”共鸣波动，证明着他正进行着关键的努力。

“波动强度在稳步提升，频率稳定。”战兔紧盯着被动模式下的扫描仪，尽管读数模糊，但他能判断出林道一的引导正在深入。“但同样的，我们发出的‘信号’也越来越强了。准备迎接冲击。”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平台远处，那片被故障红光阵列板照亮的区域，空气**毫无征兆地扭曲了一下**。紧接着，一个**佝偻的、浑身覆盖着漆黑粘稠物质的人形轮廓**，如同从镜面或阴影中挤出般，踉跄地出现在那里。它那幽绿的眼睛，第一时间就锁定了基座方向——更准确地说，是锁定了林道一散发出的、如同灯塔般的秩序波动。

第一个被吸引来的“居民”。

它发出一声混合着饥渴与憎恶的低吼，四肢着地，以一种诡异的、关节反折的方式，开始加速冲来！

“来了！左侧，一只！”战兔低喝，同时将手中那两枚连着微型电容的金属片猛地掷向那怪物冲来的路径前方！

金属片在空中碰撞！

啪！

一道短暂但刺眼的蓝色电火花炸开！

冲锋的污染活尸动作明显一滞，幽绿的眼睛被电光刺激得眯起，发出烦躁的嘶叫。电火花本身伤害几乎为零，但其中蕴含的微弱有序能量和强光噪音，对它这种依赖污染感官的存在造成了有效的瞬间干扰。

就在它迟滞的刹那——

咻！

一道黑线从侧方的阴影中射出！是艾丽西亚投掷出的、用绳索和扳手制作的简易流星锤！

砰！

沉重的扳手精准地砸在活尸的侧脑位置！虽然不是要害，但巨大的冲击力将它打得横飞出去，翻滚了几圈才停下，头部明显凹陷下去一块，黑色物质汩汩涌出。

但它很快又挣扎着爬起，晃了晃脑袋，动作似乎更显狂躁，但冲锋的势头被打断了。

“干得好！”战兔赞道。艾丽西亚的这一次投掷，时机、角度、力道都妙到毫巅，既重创了敌人，又没有暴露自己的精确位置。

然而，没等他们喘息，平台另外几个方向——阶梯阴影处、两块阵列板的夹缝里、甚至他们之前下来的竖井口边缘——**同时出现了扭曲的波动**！

两只、三只、四只……至少五只形态各异的污染衍生物，同时显形！它们有的像之前的人形活尸，有的则更像由破碎机械和污染物质拼凑成的怪物，还有的只是一团不断变化形状的漆黑阴影。唯一的共同点是，它们那充满负面情绪的精神波动，都死死锁定了基座后的林道一，被那纯粹“秩序”的“香味”刺激得近乎疯狂。

“这么多？！”龙我瞳孔收缩，握紧了扳手。

“是被林的引导波动从不同层面吸引过来的。”战兔脸色难看，“这个枢纽像一块腐烂的奶酪，里面藏着无数蛆虫。林的‘光’一照，它们全出来了。艾丽西亚，陷阱！”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最先冲近的两只怪物触发了艾丽西亚布置在最外围的物理陷阱！

一只踩中了倾斜的金属板，板子翻起，将它绊了个趔趄，撞在旁边阵列板上，发出巨响。另一只则被低矮的线缆绊倒，摔进了一堆散落的、锋利的金属碎片中，发出痛苦的嚎叫。

这些陷阱虽然简单，但有效拖延了第一波冲击的节奏，打乱了怪物们本就混乱的阵型。

“节省体力！优先处理突破防线的！”战兔快速判断着局面，“龙我，正前方那只速度最快的交给你！艾丽西亚，左侧阴影里的那只交给你，它似乎有某种潜行能力！右侧和后面的，我来干扰，你们找机会补刀！”

“明白！”龙我怒吼一声，迎着那只以惊人速度扑来的、形似猎犬的污染兽冲了上去！他放弃了复杂的技巧，将全身力量灌注在扳手上，一记毫无花哨的横扫！

砰！

金属交击般的巨响！猎犬兽被砸得倒飞出去，但龙我也感到手臂一震，扳手上传来**阴冷的侵蚀感**，同时那怪物身上溅出的黑色液体有几滴落在他手臂的绷带上，立刻发出“嗤嗤”的声响，腐蚀出几个小洞，皮肤传来针扎般的刺痛。

“妈的！”龙我甩了甩手，不退反进，趁着怪物翻滚未稳，又是一记沉重的下砸！

另一边，艾丽西亚已经与那只试图融入阴影、从侧面偷袭的诡异怪物交上了手。那怪物没有固定形态，像一团流动的沥青，能轻易改变形状，躲避匕首的直刺，并伸出触手般的延伸体试图缠绕。艾丽西亚的身形如同穿花蝴蝶，在有限的掩体间快速移动，匕首化作一片寒光，每一次挥击都精准地削断袭来的触手，或是在对方主体上留下深深的伤口，逼迫其不断改变形态，消耗能量。她在进行一场无声而致命的舞蹈，每一秒都在刀尖上行走。

战兔则陷入了最危险的境地。他需要同时应对来自右侧的一只挥舞着锈蚀金属臂的机械污染体，和从后方（靠近阶梯方向）缓缓逼近的一只体型臃肿、不断滴落腐蚀粘液的怪物。他的武器只有那把物理工具和几个微不足道的警报器。

他利用对地形的熟悉和对怪物行为模式的快速分析，不断移动位置，将机械污染体引向艾丽西亚布下的另一个绊索陷阱，同时用精准投掷的小金属块（带着微弱静电）干扰臃肿怪物的感官，延缓它的逼近。但情况依然危急，他只能勉强周旋，险象环生。

战斗在平台各处爆发。怪物的嘶吼、金属的撞击、能量腐蚀的嗤响、以及陷阱触发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打破了枢纽长久的死寂。空气中弥漫开更浓烈的恶臭和混乱的精神污染。

基座后，林道一对这一切**似乎毫无所觉**。他的意识正在概念海洋中经历着更严峻的考验。

随着他接近那个“锚点”，周围的信息流变得越来越狂暴。那些代表着“污染”的黑暗裂隙开始扩大、蔓延，如同墨汁滴入清水，试图侵染他的“蓝图”共鸣丝线。无数充满诱惑或恐吓的“低语”直接在他意识核心响起：

**“停下……加入我们……定义即是枷锁……”**

**“看看你的同伴……他们在为你流血……值得吗？”**

**“起源……是空的……是骗局……是更大的牢笼……”**

**“成为‘故事’的一部分……或者……吞噬所有‘故事’……”**

更有甚者，一些**极其逼真、源自他自身记忆和恐惧的幻觉**开始出现：他“看”到龙我被黑色的触手贯穿胸膛，看到艾丽西亚在阴影中融化，看到战兔的眼镜片后流出鲜血……这些幻觉如此真实，几乎要撼动他的心神。

不行！不能分心！这些都是污染的把戏！

林道一咬紧牙关（在现实中他的嘴唇已经咬出血），将全部意志灌注于维持共鸣频率的稳定。他不再试图去“理解”或“对抗”那些幻觉和低语，而是像岩石一样**“存在”着**，任凭信息洪流和污染低语冲刷，只紧守那一点与导航协议共鸣的“真意”。

他的“蓝图”在这种极端的压力下，反而开始展现出一种奇特的韧性。它不再仅仅是接收和模仿，开始**自发地、微弱地“过滤”和“排斥”那些明显的污染信息**，就像生物免疫系统识别异物。同时，它对那“锚点”的感应变得越来越清晰。

那“锚点”……并非一个点。而是一种**状态**，一种**所有信息流最初分化、所有“故事”尚未开始的“绝对寂静”与“无限可能”的交汇处**。它就在那里，却又无处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