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倒影陷阱、低语诱饵与分裂的开端（1/2）

勘探员凯登最后日志带来的寒意，在a-2稳定点内徘徊不去。天花板上恒定晶体的白光，此刻显得苍白而冷漠，仿佛手术台上的无影灯，照着一群误入解剖室的活体标本。

“十分钟。”战兔的声音打破了沉重的寂静，“抓紧时间检查装备，处理伤口，补充水分。”他刻意用了务实的指令，试图将众人的注意力从“被窥视”的悚然感中拉回当下。

艾丽西亚默默点头，开始快速检查身上剩余的几枚自制干扰器和匕首状况。龙我则扶着林道一靠着一处相对完整的金属网格墙壁坐下，从战兔递来的一个小水囊里倒出一点宝贵的淡水。

林道一没有立刻喝水。他闭着眼睛，手掌无意识地按在胸口，仿佛还能感受到之前信息风暴冲击和接收日志时，心脏被无形之手攥紧的余悸。他体内的“蓝图”力量如同惊涛骇浪后趋于平静但暗流汹涌的海面，疲惫而敏感。他能隐约察觉到，空气中除了灰尘和锈蚀的味道，还弥漫着一种极其稀薄、但无孔不入的“信息尘埃”，它们来自周围破碎的镜面、残骸，甚至那些发光的晶体。这些尘埃带着微弱的、杂乱的“叙事”残留，虽不足以形成回响，却持续地、潜移默化地试图渗入他的感知。

他强迫自己收敛心神，将感知聚焦于自身和古船之间脆弱的连接，像筑起一道临时的堤坝。

战兔拿着扫描仪，谨慎地探查这个不大的空间。除了他们进来的通道，另一侧还有一个更为狭窄、向下倾斜的拱形出口，黑黢黢的，不知通向何方。地图碎片显示，那是继续深入迷宫、前往推测中“核心”区域的方向。扫描仪显示出口内部能量读数复杂，空间结构扭曲程度更高。

“我们之前推测的‘核心’，很可能就是凯登日志里提到的、可能关闭‘它’或逃离的地方。”战兔压低声音分析，“但这也是‘它’最活跃的区域。我们就像明知有鲨鱼的海域里，唯一带着血腥味的饵料。”

“那也得去。”龙我灌了口水，抹了把嘴，“总比在这里等着被那个灰面具瓮中捉鳖，或者被镜子里的鬼东西慢慢耗死强。”

“镜子……”艾丽西亚忽然开口，她一直站在能同时观察入口、出口和那具残骸的位置，“凯登说‘不要相信镜子里的低语’。我们刚才经过的通道里，那些回响主要是‘播放’，是过去的记录。但‘低语’……可能是实时的、诱导性的。”

她的话让所有人心中一凛。回想起来，通道中的信息回响虽然杂乱，但确实没有出现明显的、针对他们个人的“对话”或“诱导”。那么，“低语”会在哪里出现？什么时候出现？

仿佛为了验证她的推测——

一阵极其细微、如同微风拂过裂缝般的“嘶嘶”声，忽然从空间边缘一面布满蛛网状裂痕的镜墙后传来。

那不是物理声音。所有人都“听”到了，直接作用在意识表层。嘶嘶声很快变成了模糊的、仿佛许多人重叠在一起的嗫嚅，听不清具体词汇，却传递出一种混合着渴望、好奇与恶意的情绪。

紧接着，那面破裂的镜墙上，原本只是映照出他们身影和周围环境的倒影，开始发生诡异的扭曲。

林道一看到镜中的自己，嘴角似乎向上扯动了一下，露出一个他绝不会做的、带着讥诮意味的微笑。

龙我镜中的倒影，肌肉贲张，双眼赤红，对着空气无声地咆哮，做出捶打胸膛的动作，比现实中的他更加狂躁。

艾丽西亚的镜影则变得异常模糊，如同融入阴影，只有一双眼睛的位置亮着冰冷的微光，死死“盯”着现实中的她。

战兔的镜中影像，手中凭空多出许多闪烁的虚拟工具和界面，正对着空气快速操作，表情专注到近乎狂热，对周围的一切（包括其他倒影）漠不关心。

“别看镜子！”战兔厉声喝道，猛地移开视线，同时将扫描仪对准那面镜子。读数显示，镜子背后的信息活动急剧升高，散发出针对性的精神诱导波动。

嘶嘶的低语变得清晰了一些，变成了一些破碎、但直指人心的句子片段：

“……累了吧……放下吧……”

“……力量……你渴望的……镜子里有……”

“……阴影才是归宿……融入……”

“……答案……都在数据里……计算……掌控一切……”

每个句子都仿佛敲打在个人潜意识的某个弱点上。

林道一感到一阵眩晕，镜中那个微笑的自己，眼神仿佛在说：“你承载不了这么多，交给我……”一股想要放弃思考、任由“蓝图”本能接管一切的疲惫感悄然滋生。

龙我呼吸粗重，镜中那个狂暴的自己充满力量感，仿佛在嘲笑他此刻保护不了同伴的无力，诱惑他释放所有束缚，化身纯粹的破坏野兽。

艾丽西亚身体微微僵硬，镜中那双冰冷的眼睛，似乎在邀请她回归纯粹的、无需思考的杀戮与隐匿状态，那里没有复杂的谜题和无法战胜的敌人，只有简单直接的生死。

战兔则紧握双拳，镜中那个沉浸在技术世界的自己，散发着“理解一切就能掌控一切”的自信，诱惑他无视危险，去解析、去破解，哪怕代价是疏离同伴。

“是精神攻击！针对性放大人心的弱点或潜在倾向！”战兔强迫自己冷静分析，但额头已渗出冷汗，“不要听！不要信！封闭感知，集中精神想别的事情！”

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极难。那些低语并非简单的噪音，它们似乎能绕过表层的意识防御，直接与深层的情绪和渴望共鸣。镜中扭曲的倒影更是提供了视觉上的“证据”，加强诱导。

古船船体发出低沉的嗡鸣，似乎也受到了干扰，船首光点明暗不定。它不具备应对这种针对性精神污染的高级功能。

“林……能不能……”龙我咬紧牙关，对抗着脑海中越来越响的“释放暴力”的冲动，看向林道一。

林道一也在苦苦支撑。他的“蓝图”特性让他对信息更敏感，受到的冲击也更强。但同样，也正是“蓝图”的力量，让他比其他人多了一层理解信息本质的可能性。

他不再试图完全屏蔽那些低语和镜影，而是强忍不适，将一丝“蓝图”感知凝聚成“探针”，小心翼翼地“触碰”那股诱导性能量。

瞬间，大量杂乱、充满欺骗和扭曲的信息涌入。但他紧守一点灵明，不去理解其“内容”，而是分析其“结构”和“意图”。

他发现，这些诱导性能量并非无源之水。它们像藤蔓一样，从迷宫深处某个地方延伸出来，通过复杂的镜面网络传递，最终“嫁接”到他们个人的精神波动和镜面倒影上，进行放大和扭曲反馈。就像一个狡猾的捕猎者，用猎物自己的情绪和想象编织陷阱。

“它……在利用我们自己的‘念头’！”林道一喘息着说出自己的发现，“低语和镜影……是放大器！关键不是对抗内容……是切断……它和我们自身情绪之间的……共鸣连接！或者……干扰传递的‘镜面通道’！”

切断自身情绪共鸣？在如此高压下几乎不可能做到。那么只剩下……

“干扰镜面！”战兔立刻明白了，他看向艾丽西亚，“干扰器！最大功率，对着那面镜子！”

艾丽西亚眼神挣扎了一瞬（镜中那双冰冷的眼睛仿佛在说“何必抵抗？”），但杀手的决断力瞬间压倒诱惑。她毫不犹豫地掏出身上最后一枚、也是威力最大的复合干扰器，用尽全力掷向那面布满裂痕的镜墙！

干扰器在空中就启动了内部最后的能量储备，爆发出刺目的白光和一阵尖锐到仿佛能撕裂灵魂的广谱信息噪音！

“捂住耳朵！闭上眼睛！”战兔大吼，自己先扑倒在地，紧紧捂住双耳，紧闭双眼。

轰！！！

不是物理爆炸，而是信息层面的剧烈冲击！

那面镜墙如同被重锤击中的冰面，无数裂痕瞬间放大、蔓延！镜中的扭曲倒影在尖叫（无声的）中破碎、消散！延伸而来的诱导性能量“藤蔓”如同被烙铁烫到，猛地收缩回去！

低语戛然而止。

强烈的白光和噪音也很快消失。

众人狼狈地爬起来，耳朵里嗡嗡作响，视线也有些模糊。那面镜墙已经彻底变成一片不透明的、布满放射状裂纹的毛玻璃状，再也映照不出任何清晰的影像。

干扰成功了。但代价是耗尽了他们一件重要的应急装备，并且刚才的冲击让所有人都感到一阵深彻骨髓的精神疲惫和恶心。

“快走！这里不能待了！”战兔脸色发白，扶起林道一，“刚才的动静可能引来的不止是‘低语’！”

众人踉跄着爬上古船。古船似乎也受到干扰冲击，启动时船体发出一阵不顺畅的摩擦声，但还是勉强载着他们，朝着那个向下倾斜的黑暗拱形出口驶去。

进入出口通道的瞬间，光线骤然暗淡，只剩下古船船首微弱的幽蓝光点和战兔扫描仪屏幕的冷光照明。通道狭窄，两侧依然是镜面，但更加破碎扭曲，角度怪异，将有限的光线折射成光怪陆离的图案，反而更加扰人视线。

寂静重新降临，但是一种更加压抑、充满未知的寂静。每个人都心有余悸，刚才镜中倒影和低语揭示的内心弱点，像一根刺扎在心头。他们不由自主地避免去看两侧镜子，更避免与同伴的视线长时间接触，仿佛害怕从对方眼中看到被诱发的另一面。

这种微妙的、源于内心恐惧的隔阂，正在沉默中悄然滋生。

古船在黑暗中摸索前行。战兔全神贯注地对照着地图碎片和扫描数据，试图在错综复杂的通道网络中找出一条相对安全的路径。但地图到这里已经非常模糊，很多区域完全是空白。

“左转……慢一点……前面能量读数很乱，可能有结构塌陷……”战兔低声指挥着。

林道一努力维持着与古船的连接，同时警惕地感知着周围。他能感觉到，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并未消失，反而因为深入迷宫而变得更加粘稠、无处不在。“它”似乎暂时退去了，但就像潜伏在黑暗中的猛兽，随时可能换一种方式扑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