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霜刃照归途(2/2)
秀娥?堂姐玉枝从内堂转出,金丝护甲在阳光下晃得人眼疼,你怎么来了?
秀娥将账簿拍在桌上:我要见掌柜的。
玉枝脸色微变,正要说话,内室传来咳嗽声。锦帘掀开,露出个拄着紫檀木拐杖的老者。他扫了眼账簿,目光落在秀娥腕间的银镯上:这镯子...从何而来?
我娘留给我的。
老者突然起身,拐杖重重杵在地上:二十年前,我胞弟带着家传的银镯进山采药,再也没回来。他凑近了些,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泪光,镯子内侧,可是刻着长命百岁
秀娥浑身发抖。她终于明白为何赵长贵见到王瘸子送来的银镯时脸色大变,为何杏花的金镯会有同样的刻痕——当年父亲采到的不是野参,而是云锦阁走失的东家胞弟。
赵长贵临死前招认了,她声音发颤,是他害了我爹。
玉枝突然扑过来抢账簿,却被衙役按住。老者看着被押走的养女,叹了口气:她与赌场勾结,用绸缎抵赌债,还害死了不少知情的绣娘。他望向秀娥,你既是故人之女,可愿留在云锦阁?
秀娥望着账房外的天井,那里种着几株野菊,在秋风中摇曳。小荷正蹲在墙角,给阿黄喂着点心,银铃般的笑声传过来。她摸了摸怀中的休书,那上面赵长贵的血指印已经干涸。
我想先回趟赵家村。她将铜钥匙放在桌上,有些债,该清一清了。
返程的马车上,小荷枕着她的腿睡着了。秀娥望着窗外掠过的山峦,想起王瘸子说的话:野菊看着软,根却扎得深。车辙碾过石板路,惊起几只麻雀,扑棱棱飞向云间。
赵家村的老槐树还在,只是村口多了座新坟。王瘸子拄着拐杖站在坟前,坟头插着几枝野菊。见秀娥回来,他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这是你爹当年画的山地图,他说山里有处好地方,适合种野菊。
秀娥展开图纸,泛黄的宣纸上,父亲用朱砂圈出一片向阳的山坡。图纸边缘,还留着几行小字:等娥儿长大了,盖间绣楼,绣娘采菊,稚子追蝶。
三日后,云锦阁的马车驶进赵家村。老者带着几个绣娘,抬着崭新的绣架,还有成匹的素缎。秀娥站在父亲圈出的山坡上,看着小荷和村里的孩子们在野菊丛中奔跑。阿黄叼着布条追在后面,布条上绣着朵未完成的野菊——那是她用云锦阁的边角料缝的。
暮色降临时,秀娥在老柿子树下坐下。当年和赵长贵定亲的红绸早已褪色,却还系在枝头。她摸出休书,看着最后那句永不相干,轻轻放进火盆。火苗窜起的瞬间,她仿佛听见父亲的山调,混着小荷的笑声,在山谷间回荡。
山风掠过野菊田,送来阵阵清香。远处的官道上,一辆马车正朝着省城驶去,车帘上绣着的云锦绣坊四个字,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光。秀娥望着渐暗的天色,将最后一把野菊种子撒向山坡——明年春天,这里会开出漫山遍野的金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