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雨打芭蕉风满楼(1/2)
山里的雨总来得猝不及防。
午后还透着些微晴光,檐角的蛛网还沾着晨露的碎光,转眼便乌云压顶,墨色的云层低低地垂在山头,像一块浸了水的黑麻布,沉甸甸地往下坠。李秋月正蹲在灶房门口择菜,翠绿的空心菜带着湿漉漉的泥土气息,指尖刚掐断菜梗,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啪嗒”一声打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泥星。
“快把院里的柴火往屋檐下挪!”大山的声音从院外传来,带着几分急促。他刚从后山赶回来,背上还背着半捆刚砍的松木,肩头已经被零星的雨点打湿,深色的粗布褂子贴在宽厚的背上,勾勒出结实的肌肉线条。
秋月应声起身,顾不上擦手上的水珠,快步跑到院子角落。那堆柴火是前几天晒干的,原本码得整整齐齐,此刻正被雨点打湿,外层的柴禾已经泛潮。两人一人一头,手忙脚乱地把柴火往屋檐下搬,雨点越来越密,砸在头顶的草帽上“噼里啪啦”响,像是无数根细针在敲打。
“你慢着点,别摔着!”秋月见大山步子迈得太急,忍不住叮嘱。她的声音被雨声盖得有些模糊,却像一股暖流,淌过大山的心尖。他回头看了一眼,秋月的额前碎发被雨水打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睫毛上挂着细小的水珠,像是清晨沾露的桃花,漂亮得让人心头发紧。
“没事。”大山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有些沙哑。他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把最后一捆柴火搬过来时,整个人已经淋得半湿。秋月连忙递过一块粗布帕子,“快擦擦,山里雨凉,别着凉了。”
大山接过帕子,胡乱地擦了擦脸和头发,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秋月身上。她的蓝布褂子也湿了大半,紧贴着单薄的肩头,勾勒出玲珑的曲线。山里的女人大多粗粝,可秋月不一样,哪怕是穿着最朴素的衣裳,干着最粗重的活计,也难掩那份骨子里的柔美,像山涧里清冽的泉水,越看越让人心里舒坦。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娇柔的声音:“大山哥,秋月姐,你们在忙呢?”
两人同时抬头,只见刘佳琪撑着一把油纸伞站在门口,伞沿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小巧的下巴和涂了胭脂的嘴唇。她身上穿的是一件月白色的细布衫,袖口绣着精致的兰花,和这满院的泥土、柴火格格不入。
大山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自从上次在村口被刘佳琪缠着说了几句话,村里的闲言碎语就没断过。他原本以为避着点就没事了,可刘佳琪却像是没察觉似的,时不时就往这边跑。
“佳琪妹子,这么大雨,你怎么来了?”秋月率先开口,语气平和,听不出太多情绪。她侧身让开门口的位置,目光落在刘佳琪那双绣着鸳鸯的布鞋上——那鞋子干干净净,显然是特意换了新的,和这泥泞的山路极不相称。
刘佳琪走进院子,收起油纸伞,抖了抖伞上的水珠,眼神有意无意地扫过大山湿漉漉的胸膛,脸上泛起一抹红晕:“我听说山里可能要下大雨,担心你们家柴火不够用,特意从家里拿了些过来。”她说着,指了指身后跟着的一个小丫鬟,丫鬟手里提着一个竹篮,里面果然放着几捆干柴,还有一小罐蜂蜜。
“不用麻烦你,我们柴火够。”大山语气冷淡,直接拒绝。他不想再和刘佳琪有太多牵扯,村里那些闲话像苍蝇一样,嗡嗡地绕着人转,他怕秋月心里不舒服。
刘佳琪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柔声道:“大山哥,你别这么见外嘛。咱们都是邻里,互相帮衬是应该的。再说,这蜂蜜是我娘特意给秋月姐带的,说女人家多喝点蜂蜜好,滋润气色。”她把竹篮往秋月手里递,眼神里带着几分挑衅。
秋月没有接,只是淡淡一笑:“多谢佳琪妹子和伯母的好意,不过我们家还有蜂蜜,就不麻烦你们了。你快带着东西回去吧,山路滑,小心摔着。”
刘佳琪的手僵在半空中,脸上的红晕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委屈。她咬了咬嘴唇,看向大山:“大山哥,我只是一片好心……”
“好意我们心领了。”大山打断她的话,语气依旧冷淡,“雨越来越大了,你赶紧回去吧,别让你家人担心。”
刘佳琪看着大山一脸疏离的样子,心里又气又急。她不明白,自己长得不比李秋月差,家里条件也比她家好,大山为什么就是不待见她?反而对那个土气的李秋月处处维护?她越想越不甘心,眼眶微微泛红:“大山哥,你是不是因为村里那些闲话,就不想理我了?那些都是别人瞎编的,你怎么能信呢?”
“佳琪妹子,说话要讲分寸。”秋月的语气沉了下来。她最见不得刘佳琪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明明是自己一次次主动纠缠,却还要装作受了委屈的模样。
“我怎么没讲分寸了?”刘佳琪提高了声音,像是被激怒了,“秋月姐,你是不是怕我抢走大山哥,所以故意针对我?可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强的,大山哥心里到底喜欢谁,还不一定呢!”
这话像一根针,狠狠扎在秋月的心上。她脸色微微发白,下意识地看向大山。虽然她知道大山对自己的心意,可村里的闲言碎语,再加上刘佳琪一次次的挑衅,还是让她心里泛起一丝不安。
大山见状,立刻上前一步,挡在秋月身前,目光锐利地看着刘佳琪:“佳琪妹子,你这话就说得过分了。秋月是我媳妇,我心里只有她一个人。以后请你自重,不要再来这里打扰我们的生活。”
“媳妇?”刘佳琪嗤笑一声,眼神里满是嘲讽,“你们还没正式成亲呢!再说了,就算成亲了,要是男人心里有别人,那也留不住。大山哥,我对你的心意,你难道真的不明白吗?我可以给你更好的生活,比跟着李秋月在这深山里吃苦强多了!”
“佳琪!”大山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几分怒意,“我和秋月的日子,再苦也是我们自己的选择,不用你操心。你要是再胡言乱语,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刘佳琪被大山的气势吓到了,往后退了一步,眼眶里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大山哥,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我到底哪里比不上李秋月?”她一边哭,一边委屈地看着大山,希望能唤起他的一丝怜惜。
可大山只是冷冷地看着她,没有丝毫动容:“你和秋月没有可比性。她善良、勤劳、懂事,是我这辈子想要共度一生的人。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了。”
刘佳琪见大山态度坚决,知道再纠缠下去也没用,反而会让他更反感。她狠狠瞪了秋月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怨毒,然后转身撑着油纸伞,哭哭啼啼地跑了出去。小丫鬟连忙提着竹篮跟在后面,竹篮里的干柴和蜂蜜都没送出去。
看着刘佳琪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秋月轻轻舒了一口气,心里却像是压了一块石头,沉甸甸的。
“别理她。”大山转过身,看着秋月苍白的脸色,心疼地说,“她就是被家里宠坏了,任性得很。以后我会跟她把话说清楚,不让她再来打扰你。”
秋月点了点头,勉强笑了笑:“我没事,就是觉得……村里的人要是知道她又来这里,肯定又要瞎说了。”
山里的村子小,一点鸡毛蒜皮的事都能传得沸沸扬扬。自从上次大山救了失足落水的刘佳琪,村里就开始有闲话,说大山和刘佳琪有猫腻。后来刘佳琪又频频来找大山,闲话就更难听了,有人说秋月配不上大山,有人说刘佳琪是看上了大山的力气,还有人说大山迟早会抛弃秋月,和刘佳琪在一起。
这些话像针一样,一次次扎在秋月心上。她知道大山对自己好,可人言可畏,她真的怕有一天,这些闲话会影响到他们之间的感情。
大山看出了秋月的心思,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他的手掌宽大而粗糙,带着常年干活的薄茧,却异常温暖。“秋月,别在乎别人怎么说。”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我心里只有你,这辈子都不会变。不管别人说什么,我都会护着你,我们好好过日子,用事实打他们的脸。”
秋月的眼眶微微发热,抬头看着大山真诚的眼神,心里的不安渐渐消散。是啊,只要大山对自己是真心的,那些闲言碎语又算得了什么呢?她反手握紧大山的手,用力点了点头:“嗯,我们好好过日子。”
雨还在下,淅淅沥沥地打在屋檐上,汇成一道道水流,顺着房檐滴落下来,在地面上形成一个个小小的水洼。两人并肩站在屋檐下,手紧紧握在一起,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雨声和彼此的心跳声。
过了一会儿,大山松开手:“我去把灶火升起来,煮点姜汤,咱们都喝点,驱驱寒。”
秋月“嗯”了一声,跟着走进灶房。大山往灶膛里添了几根干柴,用火种引燃,火苗“噼啪”地窜起来,照亮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秋月坐在灶前的小板凳上,往灶膛里添柴,偶尔抬头看一眼大山,心里满是暖意。
这样的日子,虽然清贫,却很安稳。有大山在身边,她就觉得有了依靠,哪怕面对再多的闲言碎语,再多的艰难险阻,她也有勇气去面对。
就在这时,院门外又传来一阵脚步声,这次的脚步声很杂乱,像是有好几个人一起过来了。
“大山在家吗?”一个粗哑的声音喊道,是村里的王大叔。
大山和秋月对视一眼,都有些疑惑。这么大的雨,王大叔他们怎么会过来?
大山起身打开院门,只见王大叔带着村里的几个壮汉站在门口,每个人身上都淋得湿漉漉的,脸上带着焦急的神色。
“王大叔,这么大雨,你们怎么来了?”大山连忙让他们进屋。
王大叔走进屋里,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急声道:“大山,不好了!村西头的那道山梁好像要滑坡了,你家的地就在山脚下,赶紧跟我们去看看,能抢收多少是多少!”
“什么?”大山和秋月都吃了一惊。
村西头的山梁下面,是大山家的三亩水田,里面种的水稻已经快成熟了,再过半个月就能收割。要是山梁滑坡,那三亩水田就全完了,今年的收成也就泡汤了。
“怎么会突然滑坡?”秋月急声问道,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那三亩水田是他们家今年主要的收入来源,要是没了,接下来的日子可就难了。
“最近雨水太多了,山梁上的泥土都泡软了,刚才有人看到山梁上裂开了一道缝,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滑坡!”王大叔急促地说,“我们已经通知了村里的人,大家都去帮忙抢收了,你们也赶紧准备一下,跟我们走吧!”
大山没有丝毫犹豫:“好,我们马上就来!”他转身对秋月说:“你在家等着,我跟他们去看看。”
“不行,我跟你一起去!”秋月立刻站起来,语气坚定,“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能多抢收一点是一点。”
“可是雨这么大,山路又滑,你一个女人家……”大山有些担心。
“我不怕!”秋月打断他的话,“那些水稻是我们一起种的,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冒险。再说,我从小在山里长大,走山路比谁都稳。”
大山看着秋月坚定的眼神,知道她一旦决定的事,就不会轻易改变。他点了点头:“好,那你小心点,跟在我身边,别乱跑。”
两人快速换了身干爽的衣服,戴上草帽,拿起镰刀和麻袋,跟着王大叔他们冲进了雨幕中。
山路泥泞湿滑,每走一步都要格外小心,一不小心就会摔倒。雨水顺着草帽往下流,模糊了视线,衣服很快就被淋透了,冷得人直打哆嗦。
秋月紧紧跟在大山身边,大山时不时回头看她一眼,伸手扶她一把。“慢点,小心脚下。”他的声音在雨声中格外清晰。
“我没事。”秋月咬着牙,努力跟上大山的脚步。她的鞋子里灌满了泥水,每走一步都沉甸甸的,脚底被硌得生疼,可她却没有丝毫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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