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寒林落雪断尘缘(1/2)

深山的冬来得猝不及防,昨夜还带着湿冷的风卷着枯叶在院墙外打旋,今晨推开门时,天地间已铺了一层薄白。李秋月拢了拢身上洗得发白的蓝布棉袄,指尖触到冰冷的门闩,那寒意顺着指缝钻进去,像极了这些日子盘踞在心底的凉。

院角的老槐树落光了叶子,枝桠光秃秃地指向铅灰色的天空,枝尖挂着的冰棱晶莹剔透,却透着刺骨的寒。她望着山脚下那条蜿蜒的小路,路面被薄雪覆盖,看不见半点脚印。往常这个时辰,大山该扛着柴刀从山里回来了,背上多半还会捎着几颗她爱吃的野山楂,或是一截刚砍的桃木,说要给她做个新的针线笸箩。可今天,天已经亮透了,那条路依旧空荡荡的,只有风卷着雪沫子,无声地翻滚。

她转身回屋,灶膛里的火已经熄了大半,只剩下几块暗红的炭火。锅里温着的玉米糊糊早已凉透,结了一层薄薄的膜。她拿起火钳拨了拨炭火,火星子噼啪响了两声,又迅速暗下去,就像她心里那些残存的希望。

“秋月嫂子,在家吗?”院门外传来清脆的喊声,带着几分刻意的雀跃,打破了清晨的沉寂。

李秋月的心猛地一沉,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她吸了吸鼻子,压下喉咙里的涩意,放缓了声音应道:“在呢,佳琪,进来吧。”

门被推开,刘佳琪裹着一件簇新的红棉袄走了进来,头上还戴着一顶白狐狸毛的帽子,衬得那张本来就俏的脸蛋愈发娇嫩。她跺了跺脚上的雪,雪花落在地上,很快融化成一小滩水渍。

“嫂子,这么冷的天怎么不把火生旺点?”刘佳琪自顾自地走到灶边,伸手拢了拢棉袄领口,眼神扫过屋里的陈设,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挑剔,“大山哥呢?这么早没在家?”

李秋月低头添着柴火,声音淡淡的:“进山了,还没回来。”

“哦?”刘佳琪拖长了语调,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用油纸包着的桂花糕,递到李秋月面前,“嫂子,尝尝这个,城里买的,可甜了。我昨天跟大山哥去镇上赶圩,他特意给我买的。”

李秋月的手顿了顿,没有去接。她知道刘佳琪是故意的,这些日子,这样的“无意”越来越多。从最初在村口“偶遇”时,刘佳琪腕上戴着大山给她编的草绳手链,到后来拿着大山买的花帕子四处炫耀,再到现在,光明正大地带着大山给她买的东西,登堂入室。

“不了,我不爱吃甜的。”李秋月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着,疼得快要喘不过气。

刘佳琪也不勉强,收回手,自己咬了一口,满足地眯起眼睛:“真好吃,大山哥说,我喜欢的话,以后常给我买。”她一边说,一边有意无意地摩挲着手指上的银戒指——那是上个月,大山用卖了一整车山货的钱,在镇上的银铺给她打的。

李秋月猛地站起身,转身走向里屋,背影挺得笔直,却微微发颤。她怕再多待一秒,那些强撑着的平静就会彻底崩塌。

里屋的陈设简单,一张木板床,一个掉漆的衣柜,还有一张摆着针线笸箩的方桌。笸箩里放着一件没织完的毛衣,是她给大山织的。深灰色的粗毛线,针脚细密,她织了快半年,每次大山出门,她就坐在窗边织,想着他穿上时暖和的样子。可现在,那件毛衣还静静地躺在那里,领口只织了一半,就像他们之间的缘分,戛然而止。

她走到床边,拿起枕头下的一个小布包。布包是她用碎花布缝的,里面装着几枚铜钱,还有一张她和大山的合照。照片已经泛黄,是他们结婚那年,镇上的照相师傅上山给拍的。照片里的她,梳着两条麻花辫,脸上带着羞涩的笑,依偎在大山身边。大山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中山装,黝黑的脸上满是憨厚的笑容,眼神里是藏不住的温柔,紧紧地牵着她的手。

那时候的大山,眼里只有她。

他们是娃娃亲,从小一起在山里长大。大山比她大三岁,从小就护着她。小时候她被山里的野狗追,是大山拿着木棍冲上去,把野狗赶跑,自己却被咬伤了腿;她上山采蘑菇迷路,是大山顶着暴雨找了她半夜,找到她时,浑身湿透,却把仅有的一件干衣服披在她身上;她家里穷,买不起笔墨纸砚,是大山每天天不亮就去山里砍柴,卖了钱给她买,还陪着她在石板上写字。

十八岁那年,他们成了亲。没有隆重的仪式,只有两家人坐在一起吃了顿饭,大山给她买了一支红绒花,插在她的发间,说:“秋月,以后我一辈子对你好。”

婚后的日子很苦,深山里交通不便,靠天吃饭,可他们过得很踏实。大山每天天不亮就进山砍柴、打猎、种庄稼,什么重活累活都自己扛着,从不让她受半点委屈。她在家洗衣做饭、喂鸡喂猪,把小小的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晚上,大山回来,她就端上热腾腾的饭菜,听他讲山里的趣事,或是坐在灯下,一边给她缝补衣服,一边听他哼着不成调的山歌。

那时候的夜,总是那么静,那么暖。她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过下去,直到白发苍苍。

可这一切,都在刘佳琪出现后,变了。

刘佳琪是邻村的,比他们小五岁,长得漂亮,性子活泼,不甘心一辈子待在山里,总想着往外面跑。去年冬天,她从城里回来,说是在城里打工赚了钱,穿得光鲜亮丽,一下子就吸引了村里不少人的目光,也包括大山。

起初,李秋月并没有在意。刘佳琪是邻村的,偶尔来串门,她也热情招待。可渐渐地,她发现了不对劲。大山看刘佳琪的眼神变了,不再是对晚辈的疼爱,而是多了些她看不懂的炽热。他开始频繁地往邻村跑,回来的时间越来越晚,身上偶尔还会带着不属于她的香水味。

她旁敲侧击地问过,大山总是含糊其辞,说刘佳琪年纪小,刚从城里回来,对山里的事不熟悉,他多照顾照顾是应该的。她选择了相信,毕竟,那是和她相依为命了十几年的男人。

可信任,终究抵不过一次又一次的背叛。

第一次撞破,是在今年春天。那天她去山里采野菜,远远地看见大山和刘佳琪在河边的柳树下说话。刘佳琪依偎在大山怀里,手里拿着一支桃花,笑得花枝乱颤。大山低着头,眼神温柔地看着她,伸手替她拂去发间的柳絮。那一刻,李秋月感觉天旋地转,手里的菜篮子掉在地上,野菜撒了一地。

大山看见了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慌乱地推开了刘佳琪。刘佳琪却毫不在意,反而挑衅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回家的路上,大山一直跟在她身后,不停地解释,说他和刘佳琪只是一时糊涂,让她原谅他。李秋月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往前走。回到家,她把自己关在屋里哭了一夜。大山在门外守了一夜,不停地道歉,说他心里还是有她的,以后再也不会和刘佳琪来往了。

看着大山憔悴的样子,想着他们十几年的情分,想着那些苦中作乐的日子,李秋月的心软了。她选择了原谅,她以为,大山只是一时迷了心窍,总会回到她身边的。

可她错了。

那次之后,大山确实收敛了一些,可没过多久,就又和刘佳琪纠缠在了一起。而且,越来越明目张胆。村里的人开始议论纷纷,看她的眼神也变得异样。那些闲言碎语像针一样,扎得她体无完肤。

她哭过,闹过,也哀求过,可大山的心,早已不在她身上了。他开始对她冷淡,甚至不耐烦。有时候,她做好了饭,等他到深夜,他却带着一身酒气和香水味回来,倒头就睡,对她视而不见。有时候,他们会为了刘佳琪吵架,大山会大声地吼她,说她无理取闹,说她不如刘佳琪温柔体贴,不如刘佳琪懂他。

每一次争吵,都像一把刀,在她心上划下深深的伤口。她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心里充满了绝望。那个曾经对她许下一生一世诺言的男人,那个曾经把她捧在手心里的男人,如今,却成了伤她最深的人。

“嫂子,你怎么躲起来了?”刘佳琪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带着几分戏谑,“我刚才跟你说的话,你听见了吗?大山哥说,等过了年,就带我去城里生活。城里可好了,有高楼大厦,有电影院,还有好多好吃的好玩的。”

李秋月没有回头,只是紧紧地攥着手里的布包,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刘佳琪走到她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带着一丝得意:“嫂子,说句实话,你和大山哥真的不合适。你看看你,整天围着灶台转,穿着土气的衣服,脸上也没个笑模样,大山哥跟你在一起,能开心吗?而我,能给大山哥带来快乐,能陪他去见识外面的世界。”

“你够了!”李秋月终于忍不住,猛地转过身,眼里含着泪水,声音带着颤抖,“佳琪,做人要讲良心。我和大山哥十几年的夫妻,我们一起吃过多少苦,你知道吗?他当初是怎么对我许诺的,你又知道吗?你凭什么破坏我们的家庭?”

刘佳琪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厉:“良心?在爱情面前,良心算什么?爱情是自私的,我喜欢大山哥,大山哥也喜欢我,这就够了。至于你和他的过去,那都是过去了。他现在爱的是我,以后也只会爱我。”

“你胡说!”李秋月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大山哥不是那样的人,他只是一时糊涂,他心里还有我,还有这个家!”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