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霜风过岭带秋声(1/2)
李秋月蹲在灶台前添柴,灶膛里的火光映得她脸颊发烫,却暖不透从脚底往上冒的寒气。方才去后山拾柴时沾的露水还凝在裤脚,此刻正顺着布纹慢慢洇进皮肤里,像细小的冰针在扎。
“大山还没回?”隔壁王婶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带着深秋特有的沙哑。秋月直起身,顺手抹了把额角的碎发,指尖触到的皮肤凉得发僵:“嗯,说是去镇上给佳琪扯布,许是路上耽搁了。”
王婶“哦”了一声,眼神在她身上转了圈,终究没再多问,只把手里的半袋红薯塞进灶房:“刚从窖里翻出来的,你蒸几个垫垫肚子,别等他等得太晚。”秋月接过红薯,指尖碰到布袋上粗糙的麻绳,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磨着,钝钝地疼。
这已经是大山这个月第三次去镇上了。前两次说是买农具,可回来时农具没见着,倒多了块绣着粉桃的手帕——那是刘佳琪最爱的花样。秋月不是没察觉,只是山里的女人都懂,有些事戳破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她把红薯放进蒸锅,转身去井边打水。井绳磨得手心发疼,轱辘转动的声音在空荡的院子里格外清晰。上个月也是这样的傍晚,大山还会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说她身上有柴火和红薯混合的暖香。可现在,他连晚饭都懒得回家吃了。
正绞着毛巾,院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秋月心里一动,抬头望去,却见大山牵着刘佳琪的手走了进来。刘佳琪穿着新做的月白小袄,头发上别着支银簪,笑盈盈地跟在大山身边,像极了开春时漫山遍野的野桃花。
“秋月,我给佳琪扯了块花布,你帮她裁件新袄吧。”大山的声音很自然,仿佛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秋月的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指甲缝里还沾着镇上染坊的靛蓝颜料,那颜色刺得她眼睛生疼。
刘佳琪走上前,亲昵地拉过秋月的手:“秋月姐,麻烦你了。大山说你手巧,做的衣裳比镇上裁缝铺的还好。”她的指尖温热,带着脂粉的香气,和秋月满是薄茧的手形成鲜明对比。
秋月抽回手,转身往灶房走:“锅里蒸了红薯,你们先吃点垫垫。布放桌上吧,我明天给你裁。”她的声音很平,听不出情绪,可握着毛巾的手却在微微发抖。
大山似乎没察觉到她的异样,笑着对刘佳琪说:“我就说秋月最好说话。走,我带你去看看后山的柿子树,红得正好看。”两人说说笑笑地往后山去,脚步声渐渐远了,只留下院子里一地的寂静。
秋月靠在灶台上,看着锅里蒸腾的热气,忽然就红了眼眶。她和大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十八岁那年,大山用一担柴火和半袋小米把她娶回了家。新婚之夜,他摸着她手上的冻疮,说要一辈子对她好,让她再也不受冻。那时候的大山,眼里全是她。
可自从去年刘佳琪从城里回来,一切都变了。刘佳琪读过书,会说城里的新鲜事,笑起来眼睛弯弯的,不像她,只会围着灶台和庄稼转。山里的男人都喜欢新鲜的,大山也不例外。
她想起上个月暴雨冲垮了田埂,她一个人扛着锄头去修,累得直不起腰。天黑时大山才回来,浑身酒气,说和刘佳琪的爹喝酒去了。她当时问他田埂垮了怎么办,他却不耐烦地说:“垮了就垮了,明年再种就是。”
那时候她就该明白,大山的心已经不在她身上了。
正愣着神,刘佳琪忽然跑了回来,手里拿着个红彤彤的柿子:“秋月姐,你看这柿子多甜,大山摘给我的。”她把柿子递到秋月面前,脸上的笑容像阳光一样刺眼。
秋月摇摇头:“我不爱吃甜的。”刘佳琪也不勉强,咬了一大口,汁水顺着嘴角流下来,大山随后跟来,温柔地替她擦掉:“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看着眼前这一幕,秋月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外人。这个她住了十年的家,这个她用心打理的院子,好像突然就不属于她了。
晚饭时,大山和刘佳琪有说有笑,聊的都是城里的趣事。刘佳琪说城里有电灯,晚上亮得像白天;说城里有电影院,能看会动的画;说城里的女人不用下地,每天就逛逛商店、喝喝茶。
大山听得眼睛发亮,时不时看向刘佳琪的眼神里满是羡慕。秋月默默地扒着碗里的饭,一粒一粒地往嘴里送,却尝不出任何味道。她想说,山里有星星,比电灯亮;山里有萤火虫,比电影好看;山里的女人虽然辛苦,可心里踏实。可她终究没说,因为她知道,大山已经听不进去了。
饭后,刘佳琪要回家了,大山坚持要送她。两人走后,秋月收拾好碗筷,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月亮升起来了,银辉洒在地上,像一层薄薄的霜。她想起刚嫁给大山的时候,他们也常常这样坐在院子里,大山给她讲山里的故事,她靠在大山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声,觉得一辈子就这样过下去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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