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风卷残叶空庭冷(1/2)

大山沿着山路跑了整整两个时辰,鞋底磨穿了个洞,脚趾被碎石子硌得渗血,可他连李秋月的影子都没见着。夕阳把天边的云彩染成一片凄艳的红,像极了昨天李秋月哭红的眼睛,他停下脚步,扶着身旁的老槐树,胸口剧烈起伏,嘴里喘着粗气,眼泪混着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脚下的泥土里,瞬间就没了踪影。

“秋月!李秋月!”他对着空荡荡的山谷喊,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只有回声在山间荡来荡去,最后消散在风里。山风卷着松针刮过来,打在他脸上,疼得他眼眶发酸。他想起早上李秋月拎着包袱走的时候,背影单薄得像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叶子,当时他怎么就没再拉住她?怎么就眼睁睁看着她消失在院门外?

他跌坐在地上,双手插进头发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怀里还揣着李秋月留下的布包,布料粗糙却干净,是她去年用家里剩下的粗布缝的。他把布包掏出来,打开一看,里面整整齐齐叠着几十块零钱,最大的面额是五十,最小的是一块,还有几张皱巴巴的毛票。他知道,这些钱是李秋月省吃俭用攒下来的——她平时连块糖都舍不得买,给他做衣服总是选最便宜的布,自己的褂子洗得发白了还在穿,可现在,她把所有的钱都留给了他。

“傻子……你怎么这么傻……”大山把脸埋在布包里,肩膀不住地颤抖。布包上还留着李秋月身上的味道,是皂角和阳光混合的清香,那是他闻了五年的味道,从今往后,却再也闻不到了。

天渐渐黑了,山路上起了雾,冷得人骨头缝里都发疼。大山站起身,踉踉跄跄地往家走。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直到看见院子里那盏熟悉的煤油灯,心里才稍微安定了些。可走到院门口,他又犹豫了——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李秋月在灶房烧火的声音,没有她收拾院子的动静,甚至连猪圈里老母猪哼哼唧唧的声音都没有,只有风吹过院墙的“呜呜”声,像在哭。

他推开门,屋里一片漆黑。他摸索着点燃煤油灯,昏黄的灯光照亮了不大的堂屋。桌子上还放着早上李秋月没吃完的红薯,已经凉透了,硬得像石头;墙角的针线笸箩里,那件快缝好的蓝布褂子还放在那里,针脚细密,是李秋月熬夜缝的,领口还没来得及锁边;灶房里,锅碗瓢盆都摆得整整齐齐,水缸是满的,米缸里还剩半缸米,都是李秋月临走前收拾好的。

他走进他们的房间,床上的被子叠得方方正正,枕头放在床头,就像李秋月只是去地里干活,随时会回来一样。他坐在床边,伸手摸了摸被子,还是温的——早上李秋月叠被子的时候,肯定把自己的体温也留在了里面。他把脸贴在被子上,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浸湿了粗布被面。

“秋月,你回来好不好?我错了……我再也不跟刘佳琪来往了,咱们还像以前一样,好不好?”他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低声说,声音里带着哀求,“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买,你想穿新衣服,我明天就去镇上给你挑最好的布;你想吃糖糕,我天天给你买,好不好?你回来啊……”

可回应他的,只有窗外的风声。

不知过了多久,院门外传来了敲门声,还伴随着刘佳琪的声音:“大山哥,你在家吗?我给你带了晚饭。”

大山猛地抬起头,眼神里闪过一丝厌恶。他想起昨天刘佳琪说李秋月“死板”“没意思”,想起她看着自己时那副娇滴滴的样子,想起李秋月因为她掉了多少眼泪,心里就像被针扎一样疼。

他站起身,走到门口,打开门。刘佳琪手里拎着个竹篮,脸上带着甜美的笑容,看见他,眼睛一亮:“大山哥,你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不在家呢。我娘今天做了红烧肉,我给你带了一碗,快趁热吃吧。”

说着,她就想往屋里走,却被大山拦住了。

“你回去吧。”大山的声音很冷,没有一丝温度。

刘佳琪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愣了愣,不解地问:“大山哥,你怎么了?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

“你没错,”大山看着她,眼神里满是疲惫和后悔,“是我错了。我不该跟你走那么近,不该让秋月伤心。”

刘佳琪的脸色变了变,她攥紧了手里的竹篮,声音有些发紧:“大山哥,你说什么呢?我们就是普通朋友啊,秋月姐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可以跟她解释的。”

“不用解释了,”大山摇摇头,“秋月已经走了,她不会再回来了。”

“走了?”刘佳琪瞪大了眼睛,“她去哪里了?”

“我不知道,”大山的声音低了下去,“我找了她一下午,都没找到。”

刘佳琪心里咯噔一下,她没想到李秋月会走。她原本以为,李秋月那么老实,就算知道自己和大山的事,也只会忍气吞声,不会离开。可现在,李秋月走了,大山看自己的眼神也变了,这让她有些慌。

“大山哥,你别难过,”刘佳琪上前一步,想拉大山的手,“秋月姐可能就是一时生气,过几天就回来了。我们先吃饭,好不好?这红烧肉凉了就不好吃了。”

大山猛地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她的手。他看着刘佳琪,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刘佳琪,你别再装了。你明明知道我有媳妇,还天天来找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刘佳琪被他问得脸色发白,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大山哥,我没有装!我就是喜欢你啊!李秋月姐她配不上你,她只会干农活,连句好听的话都不会说,跟她在一起多没意思啊!我能给你带来快乐,我能陪你看戏,陪你说话,难道这不好吗?”

“不好!”大山吼了一声,声音震得刘佳琪浑身一颤,“秋月是我的媳妇,她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你知道吗?她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干活,做饭、喂猪、种地,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我穿的衣服、吃的饭,哪一样不是她亲手准备的?你呢?你除了会撒娇、会让我陪你玩,你还会什么?”

刘佳琪被他说得哑口无言,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委屈地说:“大山哥,我以为你是喜欢我的……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对我很好的……”

“以前是我糊涂,”大山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时,眼神里已经没有了丝毫温度,“我现在醒了,你以后别再来找我了。”

说完,他不等刘佳琪反应,就“砰”地一声关上了门,把刘佳琪和她手里的红烧肉都关在了门外。

刘佳琪站在门外,听着屋里传来的煤油灯被吹灭的声音,眼泪掉得更凶了。她不甘心,她明明快要成功了,李秋月走了,她就可以和大山在一起了,可大山怎么突然就变了?她攥紧了拳头,心里暗暗发誓,她不会就这么放弃的,大山哥一定是一时糊涂,等他想通了,肯定还会喜欢自己的。

屋里,大山坐在黑暗里,一动不动。他能听到门外刘佳琪低低的啜泣声,可他一点都不心疼,反而觉得无比厌烦。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李秋月,想她做的红薯粥,想她缝的衣服,想她蹲在地里干活的样子,想她看着自己时温柔的眼神……可这些,都再也回不来了。

第二天早上,大山很早就起来了。他把李秋月留下的布包小心翼翼地收进柜子里,然后拿起镰刀,往地里走。今年要种冬小麦,往年这个时候,都是李秋月和他一起,她撒种子,他耕地,两人说说笑笑,半天就能种完。可今天,只有他一个人,地里空荡荡的,连风都显得格外冷清。

他把犁套在老黄牛身上,牵着牛往前走。老黄牛好像也知道李秋月不在了,走得慢吞吞的,时不时地回头看,发出“哞哞”的叫声,像是在找李秋月。

“别找了,她走了……”大山拍了拍老黄牛的头,声音沙哑。

老黄牛像是听懂了他的话,低下头,慢慢地往前走。

大山耕地的动作很生疏,以前都是李秋月帮他扶着犁,他只需要牵着牛就行。现在他一个人,犁总是歪,耕出来的地坑坑洼洼的。他耕了一会儿,就累得满头大汗,腰也酸得直不起来。他坐在田埂上,看着远处的群山,心里空荡荡的。

他想起去年种冬小麦的时候,李秋月不小心崴了脚,他让她回家休息,她却不肯,坐在田埂上帮他递种子,还笑着说:“大山,你耕得太慢了,要是我脚没崴,咱们早就种完了。”当时他还跟她开玩笑,说她是“急性子”,现在想想,那时候的日子,多好啊。

中午的时候,他回到家,走进灶房,想煮点粥喝。可看着空荡荡的灶台,他却不知道该从何下手。以前都是李秋月做饭,他从来没碰过锅碗瓢盆。他找了半天,才找到米缸,抓了一把米,放进锅里,却不知道该放多少水。他往锅里倒了很多水,然后点燃柴火,坐在灶前等着。

等了半个多小时,他打开锅盖,发现米都煮成了糊糊,还带着一股焦味。他尝了一口,又苦又涩,根本没法吃。他把锅端起来,倒进了猪食槽里,老母猪闻了闻,却摇了摇头,走开了。

“连你都嫌弃啊……”大山苦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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