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瓷碗摞进碗柜(1/2)

灶膛余烬

李秋月把最后一只粗瓷碗摞进碗柜时,灶台上的油灯忽然晃了晃。油芯爆出个火星子,在她眼尾的细纹里投下片转瞬即逝的亮,又被涌来的昏黄吞没。后颈的碎发黏在汗湿的皮肤上,像大山昨夜醉后抓出的红痕,隐隐发疼。

“哐当”一声,院门外的竹篱笆被撞得直响。李秋月捏着抹布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这声响她听了三年,每次都像扔在油锅里的火星,能炸得满屋鸡飞狗跳。

大山趔趄着闯进来,军绿色褂子的袖口磨出了毛边,裤脚还沾着田埂上的泥。他把什么东西往灶台一摔,瓷罐撞在铁锅沿上,滚出几粒沾着霉点的玉米。“钱呢?”他嗓子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眼睛里布满血丝,直勾勾盯着李秋月的胸口。

她垂下眼睑,盯着灶膛里渐渐蜷起的灰烬。今早刚卖了一筐冬笋,那二十块钱藏在床板下的布包里,是给小宝买退烧药的。“没有。”她声音很轻,像怕惊动了什么。

“没有?”大山突然笑起来,伸手就去扯她的蓝布衫领口,“你男人在外头输了钱,你倒藏着掖着?是不是给哪个野男人攒的?”布衫的盘扣崩飞了两颗,落在地上滚进灶台缝里,像两颗断了线的珠子。

李秋月挣了一下,后腰撞在灶台上,疼得倒抽冷气。她看见大山背后的门没关严,暮色正顺着门缝往里爬,把院角那棵老槐树的影子拉得老长,像只张牙舞爪的鬼。“小宝还发着烧。”她咬着牙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烧死活该!”大山啐了口唾沫,忽然瞥见她裤腰上系着的蓝布条,伸手就去解,“我看你藏哪儿了——”

“住手!”李秋月猛地推开他,抄起灶台上的铁钳。火光在她眼里跳,映得半边脸亮堂堂的,另半边却浸在阴影里,像尊裂开的泥像。大山被她眼里的狠劲慑住了,后退半步时踩翻了板凳,“咚”地摔在地上。

铁钳“当啷”落地。李秋月看着自己发抖的手,忽然想起三年前大山去邻村喝喜酒那天。他也是这样醉醺醺地回来,却把红绸包着的银镯子塞进她手里,说:“秋月,以后咱好好过日子。”那天的月光真好啊,透过窗棂落在他脸上,连胡茬都显得软乎乎的。

大山从地上爬起来,骂骂咧咧地往堂屋走。里屋传来小宝细碎的咳嗽声,像根羽毛在李秋月心尖上搔。她捡起铁钳,蹲下去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星子腾地窜起来,映得她眼底一片潮。

后半夜的露水重得很,李秋月抱着小宝坐在床沿,听着隔壁屋大山震天的呼噜声。孩子的额头烫得吓人,呼吸像破风箱似的。她摸出床板下的布包,二十块钱被体温焐得温热,边角却磨得起了毛。

门“吱呀”响了一声。李秋月赶紧把钱塞回怀里,抬头看见月光里站着个黑影。是大山,他没睡,眼睛在暗处亮得像狼。“你要去哪儿?”他声音黏糊糊的,带着酒气。

“小宝烧得厉害,我去村头找王大夫。”李秋月把孩子抱紧了些,后背抵着土墙,墙皮掉了块,硌得她生疼。

大山笑了,一步一步挪过来,鼻子快凑到她脸上。“找大夫?那钱留着给我翻本不好吗?”他手往她怀里摸,李秋月猛地偏过身,怀里的小宝被惊醒,哇地哭了起来。

孩子的哭声像把刀子,劈在满屋子的酒气里。大山的手停在半空,忽然骂了句脏话,转身摔门出去了。李秋月抱着孩子,听着他的脚步声往村西头去,那里住着刘佳琪。

刘佳琪的男人在县城打工,一年到头不回趟家。她总爱穿件粉色的确良衬衫,领口开得很低,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的痣像颗没洗干净的泥点。李秋月见过她两次,一次是在村口的代销点,她正踮着脚给大山递烟,胸脯快贴到他胳膊上;另一次是在河边,她蹲在石头上捶衣裳,大山就站在她身后,眼睛直勾勾盯着她撅起的屁股。

那天李秋月拎着半桶水,站在柳树后头,看着刘佳琪忽然转过身,手在大山胸口摸了一把,笑得咯咯响。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河水里的碎光像撒了一地的碎玻璃,扎得她眼睛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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