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霜染旧誓(2/2)

银票飘落在药架上,被野菊的香气染黄。李长顺突然开口:秋月是要嫁给我的。

这话让空气瞬间凝固。少东家打量着他的粗布衣裳,轻笑一声:李壮士,强扭的瓜不甜。

我的瓜,不用你管。李长顺把锄头往地上一杵,惊得野菊的花瓣簌簌落下。

少东家走后,林秋月望着满地花瓣发呆。李长顺蹲下来捡花,手指被刺扎出血:我......我说错话了?

没有。她从袖中掏出帕子替他包扎,长顺哥,你还记得爹说的话吗?山和人,要守得住本心。

李长顺的耳朵红了:我守得住。

冬至前夜,镇上突然起了大火。林秋月站在药庄门口,看见红光映着半边天。李长顺抄起水桶就往火场跑,却被她拽住:等等!带上这个!

她把装着野菊和薄荷的布袋塞进他怀里。等他们赶到时,才发现是王翠娥的胭脂铺着了火。王翠娥披头散发地站在街边,怀里还抱着个檀木匣子。

我的账本......她哭着要往火里冲,被李长顺拦住。林秋月打开布袋,抓了把野菊塞进她嘴里:含着,别呛着。

火势扑灭时,天已经蒙蒙亮。胭脂铺烧得只剩断壁残垣,王翠娥的檀木匣子里,除了账本,还有半块发霉的桂花酥——那是她上次带给林秋月的。

秋月妹子,王翠娥的嗓子哑了,我想明白了。她把匣子递给林秋月,这铺子,你接手吧。

林秋月愣住:我不懂做生意。

你懂人心。王翠娥望着废墟,胭脂被泪水冲花了脸,德贵死的时候,我去坟前看过。他手里攥着的红绳,是你成亲时系在床栏上的。

这话让林秋月的手一颤。那年她怀着孩子,陈德贵却在赌场输光了买补品的钱。孩子没保住那晚,她解下红绳,扔在墙角。

我把铺子改成药妆坊。王翠娥捡起半块桂花酥,用你的野菊、薄荷,做正经生意。

李长顺在旁默默打水,清洗烧焦的梁柱。林秋月望着天边的朝霞,突然想起爹说过,山火过后,会有新的草药长出来。

除夕那日,敬山堂药妆坊挂起红灯笼。林秋月站在柜台后,调制着野菊香膏。李长顺在门外贴春联,墨汁溅在脸上,像朵小花。

长顺哥,她喊他,过来试试这个。

李长顺红着脸凑过去,鼻尖沾上一点香膏。林秋月笑着用帕子替他擦,却被他握住手:秋月,等过了年......

等过了年,谷里的参苗该施肥了。她低头轻笑,腕间的银镯子碰到药罐,发出清脆的响。

正说着,王翠娥风风火火地进来,手里举着张红纸:县里的商行要订五百盒香膏!她的旗袍换成了棉布衣裳,却比从前更精神,还有,阿贵那小子考上秀才了,说要来谢你!

笑声混着药香飘出铺子,惊得屋檐下的冰棱叮咚作响。林秋月望着街上嬉闹的孩童,他们手里举着的糖人,是野菊和参苗的形状。

夜深时,她和李长顺去野参谷上坟。陈德贵的坟头堆着新土,不知谁放了块干净的石头当供桌。林秋月摆上野菊茶,月光照着断碑上的四字,被霜花映得发亮。

德贵,她轻声说,谷里的参苗,又活过来了。

山风掠过坟头,吹起她鬓角的发丝。李长顺把披风披在她身上,怀里还揣着个暖炉。远处传来零星的鞭炮声,惊起一群夜雁,翅膀掠过月光,像是给山谷系上了银边。

林秋月靠在他肩上,听见他的心跳声混着山涧的流水。那些曾经以为过不去的坎,那些被泪水泡过的夜晚,都在这寒夜里,化作了野参谷里新抽的嫩芽,在霜花下,静静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