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灶间烟(1/2)

鸡叫头遍时,李秋月就醒了。偏房的窗纸透着青灰色,灶膛里的余烬还剩点火星,她摸黑摸到柴火,小心翼翼地添进去,怕惊醒了炕角的小宝。火苗舔着干柴的声响里,她听见自己的心跳——不像在老李沟时那样沉,倒像揣了只雀儿,扑腾得慌。

“娘?”小宝翻了个身,小嗓子带着刚醒的黏糊。李秋月赶紧凑过去,用手心试了试孩子的额头:“再睡会儿,还早。”

“王叔叔的铺子……”孩子还记着昨天的话。李秋月笑了笑,掖了掖他露在外面的胳膊:“等你醒了,娘就带你去看铺子。”

天蒙蒙亮时,她已经把娘俩的衣裳洗得干干净净,晾在院子里的绳子上。雪后初晴的风带着劲,衣裳很快冻成了硬邦邦的板,像挂在绳上的小旗子。王强的娘送来了热腾腾的玉米饼,老太太看着她冻红的手,直叹气:“可怜见的,这手咋糙成这样。”

李秋月接过饼子,指尖触到老太太粗糙的掌心,突然想起自己的娘。那年她刚嫁进老李沟,娘也是这样拉着她的手,塞给她个布包,里面是二十块钱和一沓纳好的鞋底:“过日子难,得攒着点。”

“秋月妹子,准备好了?”王强站在院门口,肩上搭着块抹布,“我先带你认认货。”

杂货铺不大,两间门面,货架从门口一直顶到后墙。油盐酱醋摆在最显眼的位置,旁边是针头线脑和孩子们玩的玻璃球,最里面的架子上堆着化肥袋子,装着玉米种和土豆种。王强指着货架给她讲:“酱油分两种,打散装的要记着看刻度,瓶装的贵两毛……”

李秋月听得认真,手指在半空跟着比划。小宝趴在柜台上,好奇地瞅着玻璃罐里的水果糖,眼睛瞪得溜圆。王强看见,从罐里抓了两颗塞给他:“拿着吃,别多吃,坏牙。”

“不能要。”李秋月想把糖拿回来,被王强按住手:“给娃的,又不是给你的。”他说得直愣愣的,耳根却红了。

一上午倒也清闲,来买东西的多是村里的老人,买包火柴,称两两地瓜干。李秋月学着王强的样子,用秤称东西,算账时手指头在柜台上点来点去,算慢了就红着脸说:“等俺再算算。”买东西的老人都笑着等:“不急,慢慢算。”

中午吃饭时,王强的娘端来一大碗白菜炖粉条,里面卧着两个荷包蛋。“给娃补补。”老太太把鸡蛋往小宝碗里拨,“你也吃,干活有力气。”李秋月鼻子发酸,夹了块最大的白菜给老太太:“婶子您也吃。”

正吃着,门口的风铃响了——那是个用酒瓶子盖串的玩意儿,有人推门就叮当作响。李秋月抬头,手里的筷子“当啷”掉在桌上。

门口站着的是刘佳琪的男人,手里攥着个空酒瓶,眼睛红得吓人。

“王强,给我打斤酒。”他的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王强皱了皱眉,还是拿起酒壶:“大中午的,喝啥酒。”

“要你管!”男人把空瓶往柜台上一墩,目光扫过李秋月,像淬了冰,“你倒舒坦,在这儿当老板娘了。”

李秋月的脸瞬间白了,往小宝身后缩了缩。王强把打好的酒递过去,挡在她身前:“刘老五,说话注意点。”

“注意?我女人还在卫生院躺着,这女人倒好,带着野男人的种享清福!”刘老五的声音突然拔高,唾沫星子溅到柜台上,“我告诉你李秋月,别以为躲在这儿就没事了!大山欠我的,你就得还!”

“爹!”门外传来个姑娘的声音,十五六岁的样子,扎着两个辫子,跑进来看见刘老五,气得直跺脚,“娘让你去卫生院,你又喝酒!”

“我不去!”刘老五把酒瓶子往怀里一揣,“要去你去!那贱货……”

“你胡说啥!”姑娘急得哭了,“医生说娘要是再不签字做手术,就……就保不住了!”

刘老五的身子僵了僵,脸上的横肉抖了抖,突然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响,像头受伤的野兽。

姑娘抹着眼泪,看见李秋月,愣了一下,随即红着脸说:“俺爹他……他不是故意的,您别往心里去。”她说完,拽着刘老五的胳膊:“爹,走了,去卫生院。”

刘老五被拽起来,走出门时回头看了李秋月一眼,那眼神里说不清是恨还是别的什么,复杂得像团乱麻。

店里静了好一会儿,王强的娘叹着气收拾碗筷:“作孽啊,好好的家,就这么散了。”李秋月没说话,捡起地上的筷子,发现手一直在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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