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中灶膛余烬(1/2)

李秋月把最后一只空碗摞进灶台边的木盆时,后颈的汗珠子正顺着衣领往下滑。灶房里闷得像口密不透风的瓮,正午的日头把窗棂晒得发烫,她抬手抹了把额角,指腹沾着的面粉在颧骨上蹭出道白痕。

里屋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像是木凳被踹翻在地。秋月握着抹布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大山又在摔东西了。

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三回。自从上个月他把卖山货的钱输光在邻村的赌局上,家里的物件就没安生过。先是缺了口的粗瓷碗,再是裂了缝的腌菜坛子,昨天连挂在墙上的竹篮都没能幸免,被他抓起来掼在门槛上,竹篾子碎了一地。

“死娘们,水呢?”大山的声音裹着酒气撞过来,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在秋月心上。她赶紧拎起墙角的铁皮壶,刚要转身,就见大山摇摇晃晃地堵在门口,眼睛红得像要滴血。

“喝死你算了。”秋月的声音细若蚊蚋,却还是被大山听见了。他一把揪住她的头发,狠狠往灶台上撞去:“你说啥?再敢骂一句试试!”

额头磕在冰冷的灶沿上,疼得秋月眼冒金星。她死死咬着嘴唇不敢作声,咸涩的血腥味在舌尖弥漫开来——上回被他打的伤口还没好利索,后腰的淤青紫得像块茄子,现在又添了新伤。

大山见她不吭声,反而更气了。他一把推开秋月,踉跄着扑到水缸边,抱起瓢猛灌了几口凉水,水花顺着他虬结的脖颈往下淌,浸湿了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

“刘佳琪男人昨天来找过我。”大山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诡异的平静。秋月的心猛地一沉,攥着抹布的手几乎要嵌进木头里。

刘佳琪——这个名字像根毒刺,扎在秋月心里快半年了。那女人是邻村的,男人常年在外打工,生得一副桃花眼,笑起来眼角的痣都像是会勾人。去年秋收时她来借过镰刀,打那以后,大山就总往邻村跑,回来时身上总带着股陌生的脂粉香。

“他说啥了?”秋月的声音发颤,指尖冰凉。

大山突然咧开嘴笑了,那笑容比哭还难看:“他说让我离他女人远点,还说……”他顿了顿,猛地将水瓢砸在地上,“还说要打断我的腿!”

水缸里的水被震得晃出涟漪,映着秋月苍白的脸。她想起前几天去溪边洗衣,听见两个村妇嚼舌根,说刘佳琪最近总往镇上跑,买的花布裙子能装满一柜子,谁都知道那钱是哪来的。

“你打算咋办?”秋月轻声问,目光落在灶膛里渐渐熄灭的炭火上。火苗明明灭灭,像她这些年悬着的心。

“咋办?”大山突然冲过来,一把撕开她的衣襟,粗糙的手在她胸前乱摸,“他娘的,老子玩了他女人又咋样?你以为老子离了她就活不了?”他的呼吸喷在秋月脸上,带着浓重的酒气和烟草味,“你比她差啥?不就是没她浪吗?”

秋月像被毒蛇缠上般浑身僵硬,眼泪终于忍不住滚了下来。她想起刚嫁过来的时候,大山不是这样的。那时候他会帮她挑水,会在冬夜里把她的手揣进怀里暖着,会在她生下死胎时抱着她哭,说以后再也不让她受委屈。

可现在呢?他的手劲大得像要把她的骨头捏碎,嘴里骂着最难听的话,眼睛里的欲望像野兽一样贪婪。秋月猛地推开他,抓起灶台上的火钳就往他身上砸:“你不是人!你是畜生!”

火钳落在大山胳膊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愣了一下,随即暴怒起来,反手一巴掌扇在秋月脸上。“啪”的一声脆响,在狭小的灶房里回荡,惊得梁上的燕子扑棱棱飞走了。

秋月被打得侧倒在地,半边脸火辣辣地疼,耳朵里嗡嗡作响。她看见大山的脚朝自己踹过来,下意识地蜷缩起身子,像只受惊的兔子。

就在这时,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大山的脚停在半空,骂骂咧咧地转身去开门。秋月趴在地上,透过门缝看见刘佳琪站在门口,穿着件水红色的的确良衬衫,裤脚还沾着草屑。

“你咋来了?”大山的声音瞬间软了下来,刚才的凶神恶煞像是幻觉。

刘佳琪往屋里瞥了一眼,看见趴在地上的秋月,嘴角勾起抹冷笑:“我男人知道了,正到处找你呢。”

大山的脸一下子白了:“那咋办?”

“还能咋办?躲呗。”刘佳琪伸手理了理他的衣领,动作亲昵得刺眼,“我给你带了些干粮,你先去后山躲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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